第6章 一無所有

  十分鐘後，環城路，還是那段坎坷的公路。

  一輛前臉被撞壞的BMW停在路旁，後面則停著一輛CA。

  忽然，BMW車門打開，一個中年胖子鑽了出來。

  他走近CA車，對車上的人說道：

  「沒有，什麼都沒有！就連一瓶水也沒留下。」

  中年胖子有些不甘心，又檢查了下BMW的後車廂，好一會兒才拿著根鐵製撬棍回到車上。

  中年胖子正是鬱悶了一天的馬德彪。

  從市郊的輔道退回來後，馬德彪一直將車開到這裡才停下。

  停下，並不是說他們脫離了危險。

  而是，現在的他們面臨兩個選擇！

  這段坎坷的環城路位於兩座高山中間，東邊通向高速路口，西邊則是市區。

  環城路兩側是稀稀拉拉的十幾棟民房，民房往後則是山體，山體呈東西走向，綿延不絕看不到盡頭。

  之所以在這裡停下，是因為身為本地人的馬德彪，正好知道這裡有一條山路，正好可以繞過後面的市區輔道，直通城西。

  這條山路馬德彪走過，很窄，也很長。

  它具備了九十年代末的省際公路的一切特點，被拖砂石的貨車壓得坑窪不平的路面，因長年年久失修缺乏保養而發軟的路基。

  除此以外，它還很長，長到要花費近兩個小時才能到達城西附近。

  而當馬德彪回想起這條隱蔽山路時，他們的視野中剛好出現了這輛之前被撞的BMW。

  也就是在這時，鬱悶的馬德彪才徹底意識到：

  自己的車上，沒有任何物資！

  水，食物，汽油，防身武器他一件也沒有。

  經常跑車的師傅們應該清楚，水對司機來說，是一個很艱難的選擇。

  當然，有朋友不懂，在這裡可以簡單解釋一下。

  很多常年開車的司機師傅在車上會備水，但極少去喝，最多也只是喝上那麼一小口，潤潤嘴唇和喉嚨。

  這個道理很簡單——找不到廁所。

  聽起來是個抹黑社會的荒唐理由，但它確是真實存在的。

  馬德彪就親眼見過一位司機師傅，因為開了一天車，憋了一天尿，最後直接昏倒在車上了。

  這一幕是不是有句話可以形容？

  叫——活人，還真有可能被尿，憋死。

  所以全國的跑車師傅們，基本都形成了一個慣例——備水，但喝得少。

  馬德彪一開始得知這個原因時，他還有些不屑地想道：

  怪批了！老子就不信這個邪，老子尿泡大，能忍。

  可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尿泡並不大，也——不能忍。

  自那以後，馬德彪就極少在車上備水，渴了上加油站買著喝就是，喝完就能尿.

  這種來自某種職業的生存智慧很多，有些甚至違背常理，但它確實存在。

  食物，出於上述原因，還有涉及到影響閱讀體驗的原因，在此我就不作細述了，反正都差不多。

  防身武器，這個沒準備是有典故的。

  記得是剛跑車一周左右吧，馬德彪的朋友給了他一根警用甩棍。

  至於為什麼要給他送警棍，這原因很複雜，就先不說了。

  馬德彪當晚跑車時就把警棍帶上了，後來就出事了。

  當時，馬德彪載了位老太太和她兒子。

  老太太下車時可能因為眼花，一腳踩到了路邊的路肩，直接摔倒在地。

  好傢夥，老太太的兒子當時就不幹了，嚷嚷著要揍馬德彪。

  馬德彪膽小啊，他趕緊過去扶起老太太，想著咱還是先把老人家送去醫院看看再說，五講四美啊，咱也不是那沒上過學的人。

  可豈料，老太太的兒子就是不同意，他給了馬德彪兩個選擇：

  報警+投訴。

  拿錢私了。

  這下馬德彪明白了，看老子是DD，敲詐是吧？

  想到這兒，膽小的馬德彪不知怎麼的，腦子一熱就衝上車，把那棍警棍亮了出來。

  好傢夥，這下就捅了馬蜂窩了。

  老太太索性就靠在了他車屁股上，哼哼嘰嘰地罵天罵地，罵了個翻天覆地。

  而她兒子更厲害，直接就躺在馬德彪手中警棍的地下，抱起了頭就喊「打人了，打人了！」

  後來，鬱悶而膽小的馬德彪賠了人家五千塊錢。

  也是自那以後，馬德彪出車時便再也沒備過防身武器.

  還是用他老婆的話來表述吧，更有說服力：

  德彪啊，你膽小，有時候又缺心眼。

  咱家不圖你掙多大錢，只要一家人在一塊兒，安安穩穩地把日子過平順了，就比什麼都強了。

  德彪啊，依我看，你那棍子就不要再拿了。

  你既然拿出來，怎麼不打呢？

  五千塊錢啊，我不是心疼錢，我是心疼你！

  你要給他一傢伙，老婆我就是出一萬，也認了！

  老婆的叮囑既合理又溫暖，常常照耀著他馬德彪前進的方向，如指路明燈一般，敞亮，安全。

  書歸正傳。

  前面說到馬德彪車上一無所有，於是他只好停了車，上BMW車廂里翻了起來。

  一根撬棍，這玩意兒在馬德彪眼中熠熠生輝，散發著某種被敲詐，可能受委屈的光芒。

  可想到遠在城西的老婆和女兒，他只覺胸中豪生頓生，一股火辣辣的，充滿雄性氣息的狂流涌遍全身。

  怕個腿兒啊！

  不管你是人還是喪屍，老子這回准給你一傢伙！！

  馬德彪有些興奮地回到車上，打算沿路來個直搗黃龍，七進七出，橫掃千軍.

  可這時，后座上的柳琪拉說話了，她用一種令人不舒服的語氣對他說道：

  「馬師傅，你看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兩個女孩子孤身在外，家裡的爸媽還在等我們！你，你是不是帶我們換條路？剛才我在那個路口，發現還有一條國道通往L市，你看我們是不是.」

  這話一落地，馬德彪就有種當初面對那位老太太時的衝動，莫名的衝動，直想拿鐵撬扒開她腦子。

  一個DD司機，在末日來臨喪屍來襲的情況下，你居然還要求我繼續完成訂單？

  換條路？

  你他娘的換個腦袋吧！

  馬德彪長臉一拉，手臂青筋直冒，那股火辣辣的勁兒，又上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

  這時，顏小玲說話了。

  她緊緊抓著柳琪拉的手，用抱歉的眼神看著馬德彪道：

  「馬師傅，馬哥，我表姐不是這個意思，你千萬別生氣！我們都聽您的，您帶我們去哪就去哪兒！」

  柳琪拉一聽就急了，她剛嚷了句「我男朋友還在L市等著」，就聽車外一陣喧譁。

  三人循聲望去，只見附近的居民房不知什麼時候湧出一片喪屍！

  這些喪屍有的頭頂菜葉，有的繫著圍裙，甚至還有個小喪屍，身背七彩書包手拿一支塑料如意金箍棒

  農家喪屍們邁著比城市喪屍更矯健的步伐，帶著對鮮血肉食的渴望——來了。

  它來了，它們帶著農具，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