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我在處 處處淨土

  在問第三遍的時候，他還用一種頗為玩味的眼神看看南辭，又看看我，不知何意。正因為他搞得如此高深莫測，所以我一時半會的不敢回答他了。

  青光鬼拉住我，悄悄對我說道：

  「常流，地藏王菩薩法力無邊，是絕不會老糊塗把同一個問題無故問三遍的。我跟鍾天師修行的時候聽說，佛門中人都喜歡打機鋒，說不定菩薩的話中有什麼禪機，你可得琢磨明白了再回話。」

  其實我的想法跟青光鬼差不多，地藏王菩薩想說的肯定不是我怎麼上山來的事。

  可能是見我太愚鈍，地藏王菩薩嘆了口氣，然後托起南辭的胳膊輕輕吹了一口仙氣道：

  「南辭，你雖只是我的記名弟子，但你今次負傷卻仍是奉了我的佛旨。諦聽雖消去了你的傷痕，但沾了收池符一下終究於道行有損。如此便補全了你的道行，也治好了你的傷……」

  地藏王菩薩這話雖然是對南辭說的，但從他吹了那一口氣之後就一直笑眯眯的看著我。看得我後脊梁骨直發麻，心說這麼多年來被地藏王菩薩度上正道的惡鬼究竟是真的被佛法感化，還是嚇得。

  不過南辭是感動得不行，拜倒在地藏王菩薩身前說了一堆感謝的話，然後看了我一眼說：

  「……感謝老師為我治好了如此重傷，補全道行。」

  在說到「傷」這個字眼時，南辭咬得格外重。說完之後，南辭便在地藏王菩薩身後，跟那個站沒站相的少年一起侍立著。

  那個少年見南辭來了，站得就更擰巴了。

  地藏王菩薩仍舊微笑，而我也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

  傷、傷、傷！這哪裡是佛家的禪機，根本就是俗世的心機嘛。

  地藏王菩薩為什麼把同一句話說了三遍，我已經全然明白了。所以我就順了他的心意，拜了一拜道：

  「回稟菩薩，我是在十八層地獄裡，打傷了菩薩身邊這位南辭護法，一路闖過來的。」

  地藏王眼中精光一現，然後又雲淡風輕的笑道：

  「既如此，我這裡大慈大悲，不與你等凡夫計較。不過今日是你自己闖上來的，日後若因此出了什麼事，與人無尤。」

  看明白了吧？地藏王菩薩就是想讓我說這話，把我跟他的關係撇清。在陽世這一般都是怕擔責任的負責人套職場新人的話，可我只是凡夫命而已，身上能有什麼責任？難道堂堂地臧王菩薩連一個凡夫命都扛不住嗎？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因為話已經說開了。

  地藏王菩薩對身後侍立的四位弟子說了幾句話，拍了拍諦聽，然後道：

  「我知小友因何而來，小友且隨本座去取那樣東西吧。」

  說完，地藏王菩薩站起身來，諦聽也懶洋洋的站了起來在前頭領路。地藏王慢悠悠的跟著諦聽身後走，敢情諦聽這慢悠悠的毛病是跟地藏王菩薩學的。

  就在地藏王菩薩抬起屁股離開這片「綠洲」的時候，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地藏王菩薩沒走出幾步去，只見天空中飄落的金花沒了，地上的芳草綠蔭也都枯萎了，更別提什麼明媚的陽光了。那片「綠洲」霎那間不復存在，有的只是與別處一般無二的陰風惡水，土石里往外滲著黑霧。

  若說與別處不同的，也只有原本侍立在地藏王身後的那四位弟子，還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只不過陰風慘霧一吹，這四位再不像先前侍立在菩薩身後那麼從容了，而是全都灰頭土臉的。

  地藏王剛一離開，那仙境一般的綠洲頓時就沒了，果然玄妙無比。

  地藏王見我注意到了這點變化，笑著對我說道：

  「常流小友覺得我這華蓮淨土如何？」

  原來地藏王菩薩所居的這幾丈方圓的小綠洲，叫做華蓮淨土。

  「簡直是地府里的極樂佛國，讓人捨不得挪開步去，就是……突然沒了。」

  畢竟堂單還在地藏王手上，而且這個人的心思讓人捉摸不透，所以我穩妥的誇了兩句，然後實事求是的闡述了一個事實——華蓮淨土突然沒了。這樣既能達到拍馬屁的目的，又能顯示我的真誠。

  地藏王菩薩臉上依舊掛著他永恆的微笑，對我說：

  「我在處，處處是淨土。我若不在，淨土還是淨土？」

  說完，他似是有深意的看了看陰山腳下的枉死城、酆都城、十八層地獄一眼，然後便又跟著諦聽往前走了。

  而從他的話中，我好像聽出了一絲弦外之音。地藏王所說淨土指的可能不是華蓮淨土，而是這地府，莫非地藏王菩薩要離開地府了不成？

  不過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出馬弟子，這不是我該操心的。

  諦聽把我們帶到了一塊平地上，然後就用爪子在地上刨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就刨出了一物叼給了地藏王菩薩。

  地藏王菩薩接過之後，伸手一拂，這物上面灰塵盡去且上面有一副對聯。

  上聯：在深山修身養性。

  下聯：出古洞四海揚名。

  橫批：愛咋咋地。

  且橫批的那四個字，霸氣非常，正是黑爺的手筆。這個被諦聽刨出來的東西，正是我此行的目的，我的堂單。

  地藏王拿了堂單之後，根本就不跟我說話，只是帶著諦聽又往回走。人家菩薩不說話，我也不好搭話，只好跟他走了回去。

  回到原本華蓮淨土的那片地後，地藏王又坐了回去，於是方圓數丈天上又飄落了金花，地上也有了綠茵。地藏王菩薩身後的四個弟子身上也都金光一現，不再灰頭土臉像叫花子了。隨著地藏王菩薩一落座，一切盡復舊觀。

  華蓮淨土重現，地藏王菩薩這才拿著堂單對我說：

  「這堂單乃東北馬家之物，非我佛門之寶，本座不便收在身邊。故此我讓諦聽替我藏了起來。冒犯之處，小友勿怪。」

  我趕忙給地藏王菩薩行了個大禮說：

  「不敢不敢，菩薩幫我收著我感謝還來不及，那裡敢怪您。如今我都來了，還請地藏王菩薩大發慈悲，把這堂單還給我吧，回陽世之後我一定多給您上香，多念地藏經。」

  地藏王菩薩沒有直接答我的話，我總覺得這位幽冥教主有點高深莫測的過頭了，導致整個人都不真實了。他端詳了手裡的堂單一番，當看到「愛咋咋地」四個字的時候，輕笑了出來：

  「逆天改命，凡夫也能立堂，還借了本座之功，當真玄妙非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