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地藏王的精神

  「……我們是精英。」

  微弱而又狂熱的聲音從無數嬰兒的嘴裡哼出來，像是人間的語言，又像是冥界的風鈴。

  我往高處看去，烏漆麻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好像這棟房子沒有屋頂一樣，要麼待在這個全是怪嬰的圓形屋子裡，要麼就去面對更加未知的黑暗。

  付宇鑫掐了個半生不熟的法訣，從包里掏出一口袋黃豆在我們仨周圍灑了一圈，然後一邊翻白眼一邊念叨著，對我們仨說：

  「黃書郎大仙走前給我留下了這招，說能擋住這些玩意兒一炷香的工夫，我是拿他們沒辦法了，道友你快讓你的仙家出一把力吧！」

  說完付宇鑫就一邊翻白眼一邊開始抽筋了，而他撒在地上的黃豆開始閃爍出土黃色的光芒，當真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壁壘，把那堆怪嬰阻擋在外面。

  怪嬰們不能前進，倒也不強求，他們的眼睛裡開始閃現一絲紅芒，裡面儘是狂躁和不耐。紅芒越來越盛，怪嬰們也開始坐立不安。

  狂躁的怪嬰們爬來爬去，互相踩踏著，就像一個盆里的蠶蛹。終於，開始有第一個怪嬰扛吃一口咬在了同伴的胳膊上，就像吃水果一樣，咬掉了半條胳膊，臉上儘是滿足。而他卻沒注意到，他的小屁股已經被後面的怪嬰盯上了。

  吧唧，吧唧，啊！啊！屍橫遍野，大家聚餐！嬰兒們身體裡不是鮮血，儘是粘乎乎的黑色液體，流滿了地毯。

  我捂住少婦張的眼睛讓她別看，自己卻忍不住乾嘔了，嘔完之後我趕緊問黑爺：

  「黑爺，這些嬰兒是哪來的，你說過這是四眼學長布下的幻境，那你能破了它嗎？」

  我邊護著少婦張往後退邊在心裡問黑爺。這次黑爺沒有很快回答我，他好像是思考了一番才對我說：

  「小子，這些嬰孩，這間房子，包括你們接下來會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的執念裹挾陰氣製造的幻境，全都不是真實的。若是要破了它，雖然費些力氣，但是……為什麼要急著破了它呢？」

  我一愣，黑爺這是什麼意思，完全不懂啊！我表達了我的疑問，黑爺又沉默了，這不像他平時的作風啊！

  在我的印象里，這個老妖怪跟付宇鑫那些仙家不一樣，沒有野仙的那股你招我我就咬你的狠辣勁兒，對人情世故的把握反倒比我這個血統純正的人類都要入木三分。而連他都得斟酌了之後才能跟我說的話，又是什麼呢？

  「小子，你是不是覺得但凡魑魅魍魎，陰邪之法，就要出手將它直接破去，這才是正道風範？以前黑爺我也這麼想，直到我來了東北做了馬仙……

  今天黑爺就教你知，世間萬物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所謂的仙家不過是成了氣候的野獸，仙堂里的清風也只是有編制的老鬼，修的都是陰間路子，和那些厲鬼的區別在我看來根本就不大，難道他們上了堂子就能脫離妖邪的範疇了嗎？」

  我想了想，覺得黑爺說得有道理，現今社會，有多少拿著執照的流氓呢，這野仙圈子想來也一樣。黑爺見我同意了，桀桀冷笑，然後說道：

  「你可知道道士們捉到厲鬼會怎麼處置？」

  我搖搖頭，雖然爺爺當過火居道士，但是他從沒在我們面前表演過捉鬼。黑爺說道：

  「說起來，道士捉鬼驅邪還可以，但是論起超度來還真就比不上佛家。道士捉鬼超度，倒也號稱網開一面，不過是先嚇唬一番，不服就把邪物打個半死，用道德真言裡的漂亮話兒大罵一通，然後再放掉罷了。說破了也不過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罷了……

  至於東北的仙家們捉了鬼怪多半是讓清風挾著交往陰間地藏王菩薩處度化……西天極樂世界，那麼多得了智慧的菩薩，慈悲之心堪比地藏王者也有不少，但為什麼只有地藏才能做這幽冥教主？」

  我搖了搖頭，這些事兒對我來說太玄乎，我不願多想。而且我留了個心眼兒，黑爺跟我說這些，無非是想讓我在他們神神鬼鬼的圈子裡越陷越深，最後達到讓我出馬的目的。而我表現的越好奇，越是思考，就越中了他的圈套。所以黑爺問什麼，我一概不想，只聽著，把危害降到最小！

  「……因為諸方神佛，對待鬼物的態度跟道士們差不多，或者說道士們乾脆就是跟他們學的，而只有地藏不同，你可知地藏王憑什麼讓冥界的鬼物都服他！」

  「因為他有慈悲之心？」

  「因為他肯居於陰山血河，肯跟惡鬼一起受苦！」說到這裡，黑爺的語氣似乎萬分感慨。

  然後他又道：

  「所以，為了讓你充分學習貫徹地藏王菩薩的精神，感受到他老人家的境界，所以這個幻境黑爺我就不出手幫你破了，你小子慢慢感受吧~這些幻境都是鬼魂內心執念的體現，說不能你能找到像那小子一樣學習好的秘訣哦~加油吧少年！」

  我都要哭了，真是坑死人不償命啊！

  「黑爺？黑爺？」

  然而他再也沒有回應了。

  而付宇鑫撐起的屏障外面，那些怪嬰的廝殺似乎也有了結果。

  滿地都是黑糊糊，冒著熱氣兒的黑泥，還有殘肢斷臂。

  無數的怪嬰互相廝殺，死傷不計其數，到現在只剩下三五隻還算是活著。也不知這些怪嬰是什麼材料做的，互相吞噬之後竟能長大，只是並非正大成人那種，而是變成了巨大的怪嬰，身上原本粉嫩的皮膚被新生的肌肉撐裂，流出黑血來，猙獰又恐怖。

  那碩果僅存的三五隻怪嬰，每個都長到了兩米高下，個個眼神空洞，渾身黑漬，還在用緩慢的動作搏鬥著，互相吃來吃去，估計過一會兒就只能剩下一隻最大個兒的了。

  其實有時候虛幻跟真實僅僅一線之隔，如果能夠破去迷障，那虛幻就是虛幻，影響不了現實。可是若沒有那打破迷障的本事，只能在一場虛空里掙扎，虛幻也就成了真實。

  黑爺不幫我，我還不如能請仙出馬的付宇鑫，我放開捂著少婦張雙眼的手，讓她自己完事小心，然後一巴掌就把付宇鑫從翻白眼兒的狀態拍回來了。

  「付宇鑫，快醒醒，時間不多了！」

  付宇鑫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睜眼睛就問我：

  「怎麼樣，你的仙家讓你怎麼解決這些玩意兒？」

  我苦笑道：

  「這幾個大肉孩子，可能還得你想想辦法，我這仙家的意見是，讓我們效仿地藏王菩薩的精神，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