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正道師姐與病秧子(35)
2023-11-30 03:25:43 作者: 哩貓小妖蓋
昏暗的殿內。
只能聽見少年粗重的喘息聲。
他將腦袋埋在女子肩上,微眯起的鳳眸迷離濛濛,似春水漣漪,昳麗醉人。他抓著曲妗的手就要覆上去,不料烏雲密布間,天際一聲悶雷,炸響過後便接連不斷。
那單薄孤弱的女子雙肩微微一顫,似乎在畏懼什麼,居然直接忽略他這個危險人物,嗚咽間就摟上他的腰,縮在他的懷裡瑟瑟發抖。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少年的站姿越來越僵硬,他眼底閃過狐疑。
她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抱他?
是想祈求他的原諒,然後放過她嗎?
不可能。
沈青桉故作鎮定,嘲諷道:「師姐,你又想耍什麼把戲。」
那女子依舊縮在他懷裡,雙手纏在他的腰上,緊緊的,哆哆顫顫的,很是可憐。
沈青桉突然很想聽聽她會辯解些什麼。
是告訴他:後悔之前欺負他這件事嗎?
還是告訴他:她就是洞元,之所以用兩個身份並不是想要戲耍他,只是控制不住想要欺負他,過後又有些於心不忍,同時拉不下臉面,才用兩個身份?
還真是有意思。
給她解開聲音的禁錮後,便能聽見她正微不可聞地說著什麼,聲音很細小,等他低下頭湊近些,才能聽清,似乎在說:
「我害怕.」
害怕?
害怕什麼。
現在有什麼是比他更可怕的嗎?
沈青桉冷笑一聲:「師姐也有害怕的東西嗎?還真是出乎師弟的預料啊。」
突然——
又是一聲雷鳴起,曲妗嗚咽一聲,就將他抱得更緊了,面色蒼白如雪,渾身哆嗦得有如篩糠一般。
沈青桉微微蹙眉。
她怕打雷?
那可真是不錯,這時如果把她丟出殿外,她是不是會嚇得暈過去?
還真是令人期待啊,曲師姐。
沈青桉從來不否認自己恨曲妗,簡直恨她入骨。
他是修仙世家的後代,卻跟母親來到凡界,特殊的身份再加上沒有父親,便成了所有同齡人欺辱的對象,他們不斷嘲諷著:
出自修仙世家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被他們按著欺負。
其後還被二虎推入冰湖中,從此患了一生都擺脫不掉的咳疾。
所以,在母親病逝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二虎的喉嚨扭斷、推入湖中。
步入修仙界後,他與狗搶食,與乞兒爭草蓆,就這樣過了兩年,等到了三年一次進入青羽派的機會,虛無子誇他天資極佳,收了他當內門弟子。他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不用再過被欺辱的日子,他也可以跟同齡人友好的相處,他也可以被別人喜愛,被別人當做朋友。
直到曲妗的出現。
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妄,他依舊過著之前的生活,同門欺壓,食不飽腹,毫無尊嚴。
可後來,他承認自己的確動心了,因為他這一生所感受到的所有溫暖都來自於她。可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拋棄他,去跟那個左弘一定親成婚。
不過
他也親自將她搶回來了,不是嗎?
他垂眸看著手腕處的一團凝聚不散的黑氣,自嘲一笑:「師姐,我原諒你怎麼樣。」
「現在就放你走,不過」少年不懷好意說道:「只有一刻鐘的時間哦,如果你走不出殿門,可就要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了。」
她淚眼朦朧地抬起臉,哭得花容失色,滿是脆弱:「真真的嗎?」
沈青桉笑了一下,修長的眼尾彎彎的翹起來:「當然了,我親愛的師姐。」
只是你一旦真的走出去,我一定會殺了你。
曲妗慢慢放開纏在他腰上的手,試探性地往殿門口走了幾步,不料又是一聲雷鳴響起,她嚇了一跳,連忙紅著眼圈又跑回來,直往沈青桉的懷裡鑽,雙手扒拉著他的衣襟,同時嗚嗚咽咽的抽泣。
曲妗,你這個廢物!
她在心裡不斷罵著自己,可是聽著那巨大無比如同在耳邊響起的雷聲,身體還是控制不住的發軟和打顫。
不過這樣也有好處。
按照沈青桉的性子絕對不會那麼輕易的就放她離開,唯一能夠解釋得通的,那便是她的一系列表現讓他察覺出她害怕雷聲,所以才會明目張胆提出放她離開的話。
但如果她真的離開了,她一定會被當場殺死。
剛才腦子被雷聲震糊塗了,現在想起來才有些後背發涼
並且,她這段時間仔細思考了下,沈青桉定然是發現了她就是洞元,所以才會對她百般折辱卻又不殺,始終一副愛恨交織的模樣。
她這時候最應該做的,就是服軟。
看著縮在他懷裡的人,少年原本充滿陰翳殺氣的鳳眸頓時變得愉悅,但他卻故意譏諷著:「師姐怎又回來了,是捨不得離開師弟嗎?」
不等曲妗回答,他便低著聲音陰沉沉道:
「那你.」
「就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她居然在遇到害怕的東西時,第一時間就往他懷裡鑽,是不是表明她的心裡還是有他的?
沈青桉這般想著,不知怎的,那充斥了整整三個多月的怨氣和憎恨就消散不少,他嘴角愉悅的勾起。
他可以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如果再敢拋棄他。
即刻斬殺。
**
青羽派。
自半月前曲師姐在大衍閣被魔修沈青桉擄去魔界後,整個青羽派都陷入了爭吵中。
一派認為這次魔界圍剿大衍閣,就是在曲妗的透露下;
一派認為曲師姐明明是被迫的,她為了救左弘一以一命換一命,是極其偉大的。
「曲妗去了魔界三年,按理說早就該被折磨死了,為什麼曲妗僅僅只是毀了半顆內丹就又回來了?那是因為她已經成為了走狗!當了魔界的爪牙,成了他們的眼線探子!」
「就是!這次大衍閣之戰,我們修仙界損失慘重,都是因為曲妗!」
已成金丹從思過崖出來的司雪蘭看著眼前的動盪,嘴角勾起滿意的笑容。
曲妗啊曲妗。
你算什麼東西,敢跟我搶師尊的注意力。
關書聽著那些弟子的議論,提著劍就要衝上去打人,卻被東方臻一把拉住,東方臻瞪了他一眼,隨後便喊道:「你們都說這件事與曲師姐有關,那你們倒是說說看,證據在哪?」
齊玲秀也跟著喊:「就是,你們倒是說說看證據在哪?這件事明明曲師姐是受害者,你們卻要將全部的罪責都推到她身上,你們就是最純潔無害的聖人?我呸!」
昭天峰的弟子也跟著叫囂道:
「你們拿不出證據就別污衊我們曲師姐!」
「就是!曲師姐如果入了魔界,那你們這些人就是入了狗界!」
昭天峰的弟子們原本是對曲妗十分畏懼的,但後來發現,曲師姐除了變得有仇必報和愛欺負沈青桉外,沒有任何地方是對不起他們昭天峰弟子的,並且還總是在其他峰招惹他們的時候,主動出面將對方教訓的啞口無言。
他們自那以後,就對曲師姐有了改觀。
曲師姐還是以前的曲師姐,只是變得凌厲些罷了。
從小秘境出來後,這種感覺愈發強烈,曲師姐不會像司師姐那樣臨陣脫逃,而是會如同救世主般降臨,將他們從危難中拯救出來。
除了經常被曲師姐欺負的沈青桉外,他們昭天峰沒有任何一位弟子可以指責曲師姐。
並且入了魔的沈青桉擄走曲師姐明顯是報私仇,這些人為什麼能聯想到曲師姐跟魔界有勾結,跟沈青桉裡應外合一起攻打修仙界?
他們的腦子是石頭嗎?!
那些剛才還在議論紛紛的弟子頓時止住的話語,啞口無言。
他們的確沒有證據。
但曲妗能從魔界活著回來,這不就是最有力的證據嗎?
「曲妗就是叛徒!是她害死了那麼多的弟子!」
「對!曲妗就是叛徒,走狗!」
東方臻也忍不住了,喊了一句『打!』,昭天峰的弟子就跟其他幾峰的弟子纏鬥起來。
**
主殿裡。
滿眼紅絲的虛無子頹廢的坐在地上,闌杉月輕嘆一口氣:「掌門師兄,看開一點。」
虛無子喃喃自語:「你叫我如何看開,妗兒好不容易才回來」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睛裡冒出滿滿的殺意,「剷除魔界中的敗類迫在眉睫,半個月前,魔界眾人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打到我們修仙界的門上,這口氣誰能咽下?以後傳出去,我們修仙界的臉面往哪放!應當即刻召開仙門大會,商討如何討伐魔界的對策。」
虛無子承認自己有私心。
但是
他只想做個父親。
—
魔界。
夜間。
王殿外,身穿黑衣的大鬍子中年壯漢扯著一個小魔修的衣領就將他揪了起來:「我問你,大人到底在不在裡面。」
「回左護法的話,魔尊大人正在裡面休息。」
聽到了滿意的話,甘文軒冷哼一聲:「快進去通報,就說我要見他!」
小魔修嚇得臉色慘白:「左護法,大人每天晚上都會.」不知怎的,那魔修就打住了話,而是轉移道:「小人可不敢去啊,你就饒了小人吧!」
「廢物!」甘文軒直接將那魔修的腦袋捏碎,便緊咬著牙滿臉憤恨的推門進殿。
殿內一片黑暗。
甘文軒靜靜聆聽,卻是連一道呼吸聲都沒聽見。
他心裡開始有些發毛。
三個月前,被封印千年的魔尊突然重返魔界,他還記得當時那副場景,白衣少年持劍站在一堆屍山血海上,眉眼冷清滿是弒殺之意,身上沾滿其他魔修惡臭的鮮血,讓他忍不住掩唇輕咳幾聲,隨之那雙深不見底的漆眸就慢慢轉過來,看向他。
病弱道:
「甘文軒嗎?留。」
因為那一句『留』,他吊起來大半天的心臟才算是重新落回肚子裡。
自那以後,魔尊重新統治魔界,但他身為左膀右臂的左護法,卻是不敢過多靠近他,因為他身上的陰沉氣息太濃厚了,且性格比千年前還要陰晴不定。天底下總是會有那麼幾個人,是連鬼神都怕的。
但現在不同往日,他的親手足好兄弟甘文杰正被關在地牢里,被日日夜夜折磨,據說每天都要抽一縷神魂出來放進油鍋里煎炸,明天就是最後一縷神魂了,一旦消散,他就永生永世都無法超生了!
雖然沒看見人,甘文軒還是對著空氣行了個禮:「魔尊大人,小的甘文軒實在是有要事不得不來打擾您,還請您勿怪。」
沒有任何回應。
甘文軒忍住哆嗦:「大人,甘文杰年少無知,現已知錯,還請大人看在文軒盡職盡責的份上,就饒恕了他吧!」
甘文杰向來吊兒郎當,但也還算規矩,沒有什麼大心眼,他長這麼大估計連魔尊大人的面都沒見過,到底是什麼原因才導致魔尊大人用那麼殘忍的手段折磨他?
「咳咳咳」
一陣輕咳聲自陰暗處傳來,隨之殿內便亮起幾道燭火,甘文軒便瞧見了一抹白衣正半坐在台階上。
那少年腰帶松系,一頭墨發隨意傾瀉,配上沒有任何焦距的黑瞳,顯得慵懶病弱,卻又深沉駭人。
甘文軒咽了口口水。
魔尊大人重新歸來後,有許多的不一樣,除了性子愈發陰晴不定外,還患上了許多疾病。
例如咳疾,畏寒,一到晚上就是個瞎子。
見魔尊不言語,甘文軒大著膽子又說了句:「求求大人就寬恕他吧。」
沈青桉輕笑一聲,眉眼溫柔:「以前未察覺,現在想來,甘文杰,甘文軒.你就是他的哥哥?」
甘文軒不知怎的,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回大人的話,正」是。
豈料甘文軒的話還未說完,脖子就已被扭斷,他抽搐著趴在地上撲騰幾下,就瞪著眼睛再沒了氣息。
隨之就有一縷縷神魂從他的身體裡飛出去,但無一不被那白衣少年伸手抓住,然後捏個粉碎。
沈青桉在夜間雖然瞧不見,但還是精準無比的從桌案上拿起一塊手帕,細細擦拭著手指。
他眼睫微垂,遮掩住毫無焦距的漆眸。
敢動師姐內丹者,該死。
他的親友。
也該死。
這個位面寫到現在,我只想說人無完人,劇情里的所有人都沒有上帝視角。
曲小姐想保全沈青桉的名聲,又想護住他的性命,還要讓對方離開門派,唯一的辦法就只有欺負他,逼他主動離開。但是她沒算到沈青桉跟沈博遠的仇,因為她沒有上帝視角。
沈青桉恨曲妗,卻又愛曲妗,自小沒感受過溫暖的人,自然不知道如何護住溫暖,偏執病態自暴自棄,為了洞元可以抵死不入魔,為了得到曲妗,卻又毅然決然入魔。
虛無子正義,卻又不正義,他愛女兒愛進了骨子裡,為了女兒可以拋棄他的正義。
人無完人,都有自己寧死都想要堅持的。
這個位面快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