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逃兵

  前線的槍炮聲傳來，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雖然這個國家的每個人都知道，和平已經不再是屬於他們的東西了。

  但是，交戰國雙方的國民們卻無比狂熱地迎接著這場戰爭，他們似乎認為，這一仗必打不可。城市裡的居民們將鮮花插進士兵們的槍管里，讓那粗野的金屬和鮮活的生命形成了極大的對比。

  士兵們的眼裡也帶著狂熱，他們不知道自己將面對的是怎樣的一場浩劫。讓他們躲在戰壕里？那純粹是在浪費時間，他們願意迎著炮彈和槍彈衝鋒，將軍旗插在敵人的陣地上。

  然而，就在這樣的環境下，卻有一個不合群的青年。他趁著夜色從軍營中逃走，並且一路躲避著憲兵隊的追捕，跑進了敵國境內的一個農莊裡。他確信，憲兵們是不會追到這裡來的，他實在是不願意參軍。

  「瑟芙緹！馬廄里好像有什麼聲音，你快去看看！」農莊的主人是個五六十歲的老禿頭，他安適地躺在自己的安樂椅上，要自己的女兒出去確認馬廄的情況。

  本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是應該離開的，可老頭卻堅持認為自己的農莊不會成為敵人的襲擊目標，而且他也不願意丟下自家的土地離開。

  「爸爸，我不敢去，如果是敵人的軍隊怎麼辦？」

  「那些德國佬是不會來的！」老頭子有些不滿，「塔朗西，快和瑟芙緹出去看看！對了，提一盞油燈就夠了！」

  塔朗西是農莊主人家的僱工，平時負責照看照看農莊裡的牲畜。他並不是本地人，但是聽口音也聽不出他到底是從哪來的，而他自己也說不上自己住的那個村子叫什麼名字。

  「弗萊迪老爺，我一個人去就夠了，讓小姐留在這裡吧，現在外面可不太平，德國人打過來了！他們說就連去鎮子的路都被封了。」

  「哼，說得好像我沒見過德國人一樣。算了算了，那就你去吧。」

  塔朗西提著一盞油燈走了出去。他在心裡默默地祈禱著，希望自己不要運氣那麼差，正好碰上德國兵。

  馬廄里似乎確實有什麼東西在動，但那絕對不是狼或者其他什麼猛獸，不然馬兒一定會驚慌地叫起來。

  「誰在那裡！？」為了給自己壯膽，也為了嚇唬那個闖入者，塔朗西大聲地喊了一聲，隨後抄起一旁的乾草叉，向著那個黑影走去。

  「別……別……！」那個闖入者說著含糊不清的法語，他把自己的身子縮成一團，害怕地顫抖了起來。

  「還真是個德國兵！」塔朗西驚訝地看著闖入者身上的德軍軍服，隨後更大聲地喊了起來，「弗萊迪老爺！我抓了個德國兵！是個真正的德國兵！」

  弗萊迪老爺也在另外幾名僱農的攙扶下走了出來，他們的手裡拿著繩子，要把這個落單的德國兵綁起來。

  「我看，這應該是個逃兵吧？塔朗西，你問問他會不會說法語？」

  「我怎麼問？我又不會說德語。」塔朗西雖然沒有發問，但他把乾草叉扔在一邊，雙手拽住這個逃兵的手臂，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

  這個德國青年害怕地看著眼前的法國農戶們，隨後快速地轉過目光。他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嘴裡哆哆嗦嗦地不知道在說什麼，就好像是得病了一樣。

  「嗬——還是個膽小鬼。我們這次恐怕也算是立軍工了。」

  「是啊，仗都還沒打多久，我們就抓到了德國俘虜，這樣的英雄事跡就算上報紙也不過分。只是可惜都聽不懂他說什麼，不然還可以拷問點軍事情報。」

  「行了行了，明天去找部隊，把他送過去，說不定官老爺們一時興起，還賞咱們幾個法郎呢！」塔朗西麻利地用繩子將這個逃兵綁在了馬廄的柱子上，然後席地坐在了他的面前，「我就在這兒看著他。」

  「你還真是不嫌麻煩，算了算了，隨便你怎麼搞吧，只要不把我們的錢放跑就行。」

  「怎麼會呢老爺，我最擅長的就是看管了。您那些綿羊，平時不都是我在放麼？」

  「行行行，你就好好地守在這裡吧。我可沒時間和你耗。」

  德國士兵從一開始就抖個不停，但在看到弗萊迪離開後，他似乎就沒有剛才那麼害怕了。

  「怎麼？你以為我們老爺要殺了你？我們的老爺可是這附近的村子裡最計較的一個人了，他是不會浪費任何一個能賺錢的機會的。」

  想到這裡，塔朗西不由得把手伸進了俘虜的軍服口袋裡。但他只摸出來了兩發子彈和幾個硬幣，除此之外再沒有找到什麼東西了。

  「唉，你身上怎麼就這麼點兒東西？就這麼些錢，連買條麵包的錢都不夠。」

  但幾個硬幣好歹也是錢，塔朗西還是把它們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裡，至於那兩發子彈，他把它們扔得遠遠的。

  「明天就帶你去我們的軍隊，抓到一個俘虜，恐怕是要給我們些錢的，那樣弗萊迪老爺就高興了。」

  農莊裡的農民們還不知道，早在三天前，德國的軍隊就已經繞到了他們的後方去，而原來駐地里的所有法國軍隊已經全面撤退，現在正在新的防線上抵抗敵軍的部隊。

  而憲兵隊的士兵也在尋找這名逃兵的蹤跡，對於德意志的軍隊來說，出了叛徒是一個恥辱的事。所以，憲兵們一定要到前線抓人。

  不過，要尋找這名逃兵的也不只有軍隊。

  德國士兵見這些農民沒有殺了自己，立刻鬆了一口氣。至少在這裡，在這時，他已經安全了。

  軍隊的意志是狂熱的。年輕人不願意讓自己在戰場上死去，那麼他就一定要想方設法來避免。他只是想正常地過完一生而已，卻沒想到突如其來的戰爭打破了他一切的希望。

  不過，他雖然成功地從軍隊裡逃了出來，卻還要面對陌生的法國，更何況躲避的這個國家還是自己國家的敵人，他們隨時都可能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