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當年明月

  「我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啊，只是隨心而去，在這個過程中，父親留的那塊玉佩始終陪伴著我……」，他繼續說，「經過時間的沉澱，我的閱歷和思想都上升了一定高度，但是我還是居無定所四海為家，直到有一天……」

  他睜開眼睛，溫和地看著冒著熱氣的天池水，「我遇到了一個魂師，他是現在的當歸門的老掌門，現在已經仙逝了。當時他還只是個剛剛開始修煉的魂師，我們一見如故結為好友，也是他帶我入了魂師這一行列，於是我在當歸門拜師和他一起研習魂法。」

  當歸門？以前似乎聽王陰陽說過，那也是一個江湖上的大門大派，作風正派，現在掌門人是張元清，五六十的樣子。仙逝的掌門人？張元清他爹嗎？沒想到還有這層淵源。

  「那你是如何又入了靈空門的呢？」我忍不住問。

  「這是一個長長的故事了……慢慢聽來。」冷麵方丈不緊不慢。

  「我當年正是男兒熱血之時，又有夥伴一起進步，所以魂法進步神速，慢慢成為當時的少年豪傑。但是我一心一意鑽研魂法，不顧其他事，再加上風頭太盛，慢慢地被孤立，所以當歸門那麼大，我竟然只有他一個好友，不過當時我覺得只要有好兄弟和魂法就已經足夠了。」他再一次笑起來，似乎一點都不為自己被孤立而感到惋惜。

  是啊，人生百年而過，沒有多少人是真正留得住的，值得珍惜的。我們都不知道，自己經過過那麼多人和事，只要自己在某一個時間段懂得珍惜，懂得享受，可以體會到那份純粹的快樂，也就不枉此生了。

  「接著，我和他接受師門囑託，外出遊歷，先去各個門派發出邀約，參與我當歸門舉辦的魂師擂台賽，精進魂法。」他說，「順便去各門派的修羅場觀摩歷練。」

  原來魂師擂台賽是從此溯源而來的嗎？這麼說來已經有半百歷史了。

  「修羅場是什麼？」我好像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修羅場裡面關的是各宗門抓捕的鬼和魂獸，圈養在裡面，供本門弟子修煉魂力……但是」，冷麵方丈頓了一頓，神情嚴肅起來，「多年前，因為有魂師認為修羅場太過殘暴，不利於厚德載物心性的養成，再者對於那些鬼和魂獸來說，也不符合人道，所以修羅場從那時候起就被取締了。」

  他繼續說下去，「因為我和他是送請柬的弟子，所以受到各個門派的優待禮遇，得以看到了所去門派的修羅場全貌，各個宗門各有千秋。」

  「也是在那時候，我的玉佩被乾坤派的門主看到，他說這是一件極品法器，名為冰佩，晶瑩剔透，有助於魂師修煉，而且歷史已久」，他繼續閉上眼睛，「於是我開始在冰佩的輔助下繼續修煉，功力更加突飛猛進，在魂師擂台賽上一舉奪魁，贏得眾多羨慕和嫉妒。」

  「就連當時的當歸門門主也有意向讓我接任他的位置，接連找我談話，給我一些魂師秘術……這時候我還不知道，我真心相待的好朋友這個時候已經變了……」，他臉色有些痛苦，「其實，我無意掌門之位，只是掌門對我期望甚高，我不忍心撫了他的意，只能暫時答應。」

  我對於冷麵方丈慢慢產生一股敬佩之情。一個潛心修煉的魂師，既能體諒別人，又對他人的孤立不感到憤懣，在陽氣正剛的年紀，誰可以輕易做到呢？或許是他的家世經歷讓他更早養成了比別人更成熟的品質。

  「但是我不知道，他當時雖然也是少年魂師里翹楚的魂師，但是我的風頭太過於盛大，使他心裡產生了落差……」，他臉上惋惜的表情越發明顯，「他竟然偷偷和外派勾結，想要盜走我的冰佩。」

  「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一對摯友就要反目成仇了嗎？

  「某一天夜裡，有兩個穿夜行衣的魂師偷偷潛入我的房間，想要偷走我的隨身冰佩，但是被我發現，然後我們打了一場，他們被我所傷，然後逃走了，不知道他們是誰。」

  「後來他的異常被我師傅發現，師傅便提醒我要小心，」他聲音低了下去，「我怎麼也不願意相信我朝夕相處、萬分信任的好友竟然背叛我，只是因為一個所說的極品法器？」說到這裡，他的語氣里充滿了悲戚和難過。

  「我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十分難受，我想了很久，但是還是不願意相信，於是與他對峙……」，他接著說，「原來真的是這樣，我當時一時不知如何對待他，於是我們很長時間沒有交流。」

  「但是過了另外一段時間，她主動找我認錯，我見他態度誠懇，而且我也不想失去這個至交。於是我們重歸於好。」

  「這個時候掌門師傅不知怎麼回事，也知道了這回事，更加堅定的要把掌門之位傳給我，他知道之後消沉了很一段時間，然後決定去外面遊歷，我也沒有阻攔，畢竟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真正跨過去才算跨過去，我只希望他可以重新振作起來。」

  「幾年後他回來了，已經成家，不再在意掌門的事情。我看他心真意誠，於是不顧掌門反對把掌門之位傳給了他，老掌門見我堅持，而他又已經真心悔改，就同意了。」冷麵方丈平和地說。

  「那你呢？你去幹嘛？」我發出疑問。

  「我當時還是不夠堅定，沒有確定自己的人生航向，所以依然抱著一種遊歷的態度，於是我向當歸門辭別，走出去，繼續我的魂師之旅」，他目光看向遠處，「我在很多地方經過，留下足跡，同時也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與冷漠……」

  「但是當時的我意氣風發，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打敗了很多邪惡的魂師，也因此結了很多仇家，所以不得不繼續四海為家。」

  四海為家……我突然想到一個八卦的問題，都已經是血氣方剛的年齡，摯友也已經成雙成對，他怎麼還未成家？

  「或許是我命該如此，註定了孤獨一生，所以入了靈空門，常伴青燈古佛……」我知道這背後又是一個故事了，我看著他等他繼續講。

  「四海為家到處流浪的我，有一天在一個漁村遇到一位姑娘……一般來說，魂師的身上都有一種氣質，那就是鬥氣，而她卻不像魂師那樣充滿鬥爭的氣息，給我的感覺是一種安靜經歲月靜好，讓人想要與她共度一生平凡的日子。」

  「或許是我經歷太多的刀劍風霜，魂力鬥爭，厭倦了整日不安的日子，所以一看到她就鍾情於她了，如同天上的那個一樣純潔――她只是個普通人，不會那些魂師的勾心鬥角，膽戰心驚，給我的只是一份純粹的感情……」

  「於是我們倆互生好感，但是她的父親――一位理智的老漁夫，堅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因為魂師的生活太過不安定，他不可能把女兒託付給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於是我決定退出魂師界，安安心心做個凡人，甚至將那塊冰佩都交給我師傅保管，一心求安。」

  果然愛情是個無比大的力量，能夠影響人做出的許多決定，我難以想像一個經歷了那麼多魂力鬥爭的人，可以因為一個在他人看來的普通的想法而從此放棄。又或許是冷麵方丈曾經背負的太多，要學會放下一些。

  人就像一個容器，需要定時斷舍離，拋棄不該擁有的，這樣才能裝進新的東西，迎接新的未來和人生。難的是，分清楚什麼是需要扔掉的，什麼是應該裝進來的。

  「那後來呢？從此你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等等，不對，那你後來怎麼變成和尚了？」我突然反應過來。

  我看到了冷麵方丈臉上又是一陣愁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