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不速之客

  小談村在陸威縣西北方向不遠處，大概十來分鐘就能到，這裡就已經完完全全的是上世紀的村落模樣了，沒有任何的高層建築，甚至有一部分的民居是用青磚壘起來的。看上去被風雨洗禮了很多年，實景十分的殘破了。

  路很窄，我們決定從車裡走了出來，避免了一會兒還要倒著把車開出來的窘迫情況，慢慢的往裡走，空氣中瀰漫著的讓人不悅的氣味就愈發的濃郁，走到一個岔路我們發現了這股氣味的源泉——一個巨大的，六七米深的垃圾坑裡瀰漫著各種各樣的垃圾，我眯著眼睛仔細的看過去，甚至能發現一些死掉的貓狗，屍體破破爛爛的躺在那裡，應該已經有不少的時候了。

  我們幾個掩鼻走開，順著一開始問出來的路繼續向翟興旺的家移動。我仔細的觀察著許諾的臉色，就算是我，對這個地方也有一絲絲的牴觸，更不要說許諾了。

  但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的是，許諾除了有些嫌棄味道之外，對這個地方並沒有太多的負面情緒，這讓我稍稍的安心了一些。

  我們從村子的入口走到了深處，儘管有人指路，但是還是因為這裡盤錯複雜的地形走錯了一次，走回來的時候，又經過了一次這個埋葬著幾個貓貓狗狗的屍體的垃圾坑，無數的蒼蠅在空中飛來飛去，在那些垃圾以及動物的屍體上生蛆。這個地方不僅僅有腐爛的味道，還瀰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經過了漫長的尋找，我們終於來到了這個飽經磨難的家，翟興旺的家。跟意料中的不一樣，翟興旺的家門不像想像中的那麼破舊，而是有著三米來高的木門，門上漆這紅色的漆，在網上看，還能看到過年的時候掛起來的燈籠，雖然帶著些塵土，但是還是可以看得出來，這一家人並不是那麼的拮据。

  許諾給我打了個眼神，在高溫的折磨下，大家都有些有氣無力的，不想說話，我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去敲門。門上有拉環，像是古裝劇里的那種大門一樣，十分的有時代感。

  「誰啊？」門裡有聲音響起。

  「我們是警察局的。」我大聲的說道。

  「警察局？是老牛嗎？」裡面的男人面顯得更靠近門了，但是並沒有直接打開。

  "不是。我們是市里來的，有事情要問問你，方便回答我們一下嗎？「

  「不方便。」裡面的人很乾脆的拒絕了我們。

  許諾有些無語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沒有見過這麼直接的人，我沒有沮喪，笑著說道：「大哥，我們在調查一起很重要的案子，這個案子牽扯到了許多的人命，你知道最近發生的連續強.姦殺人案嗎？」

  「聽說了。」

  「你知道第一個死的人是誰嗎？」

  「劉雯雯。可是這和我沒有關係。」

  「你總要讓我們進去，把這件事情說清楚，然後才能證明你的清白對嗎？說句實在話，我們是市里來的，要不是有本地人說你的閒話，我們也找不到你，你說是不是。」

  門打開了一個縫，裡面有隻眼睛，眼睛上下連著的是因為日曬而顯得黝黑的皮膚，他仔細地打量了我們一下，我急忙拿出自己的警官證出示給他看。

  他看了很久，眯著眼睛，看得很費力，小矮子盯著他，似乎恢復了一些精神，但是還是沉默著，沒有任何的話語。

  「進來吧。」翟興旺默默地把手裡的警官證遞還給了我。我們也終於看到了這個男人，他的後背嚴重的佝僂著，身影顯得十分的無助，似乎生活的重擔已經把這個苦命人的脊骨打斷。

  我皺起了眉頭，心裡有了一些答案。

  院子很大，鋪著水泥的地面，有一些家畜的氣味，仔細一看，院子的角落裡養著幾隻雞，正好奇地打量著我們。

  許諾第一次見家畜，有些激動的多看了兩眼，但是很快的收回了視線，跟著我們一起走進了屋子裡面。

  翟興旺回到屋裡，極其緩慢的坐在了沙發上，面無表情地說道：「隨便坐吧。」

  「好的，謝謝。」

  「說實在的，我不信任警察，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想必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我的妻子死了，我的外孫女死了，但是你們這些警察，居然只給了這個畜生那麼一點點點的懲罰。」

  「我明白你的不滿，但是很遺憾的是，這不是警察或者是法官可以決定的事情，你的妻子和外孫女，我表示很遺憾，但是活著的人還活著，我們咱都是能因為死人而把自己拖入仇恨的深淵。」

  「活著？你說我有什麼好活著的，我的外孫女沒了，我的妻子沒了，我的人生還有什麼念想呢？我無數次的想，要是我的小外孫女不死，她會一點一點的長大，越來越漂亮，有自己的愛情和人生，我的妻子會和我一起慢慢的老去，然後買進同一片墓地，可是現在呢，我什麼念想都沒有了？仇恨？那種東西我的多得是，我恨不得生吃了劉雲那個混蛋。」

  「可是你做不到對嗎？」

  「是的，我有風濕性關節炎，腰間盤突出，現在我只能勉強的走路，不要說殺人了，我連自殺都很難做到，我就是個廢人，連報仇都做不到，但是好在蒼天有眼，這個畜生的女兒就這麼死了，這都是報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翟興旺笑起來像是一個漏了氣的風箱，讓人有些不舒服，我搖了搖頭，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我承認你的確是很苦，但是這不代表你應該為了一個無辜的女孩的遇難而幸災樂禍。」

  「我？幸災樂禍？不，你說錯了，我不是幸災樂禍，我也覺得那個女孩很可憐，但是我心中更多的是快.感，失去親人的感受，劉雲終於能親身體會到了，這才是真正的懲罰吧？相比讓他去坐幾年牢，這才是最好的懲罰方式。」

  我看著皺紋滿面的翟興旺，他的眼中有一種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好像是悲痛，又好像是欣慰，最終統統化為一種永世的悲傷，似乎直到死，都沒有辦法從翟興旺的生命中脫離出來的悲傷。

  翟興旺的身體情況很明顯不允許他犯下這樣的重案，我皺著眉頭，懷疑起了他的女兒，我記得是叫做桃花。

  「能不能讓我們見一見你的女兒呢？」

  「不行。」

  「可以說說理由嗎？」

  「我有必須告訴你的原因嗎？」

  「有，你要是想把外面的那些閒話止住。最有力的方式你知道是什麼嗎？」

  「把我和我女兒的生活里里外外的給你們查一個遍，然後宣布我們是無辜的？」

  「不是。」我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我們抓住那個兇手，那個殘忍的連續殺人犯。」

  翟興旺看了我一眼，笑了，我是第一次看見他笑，怎麼說呢，比老張的笑容里，多了太多太多的艱辛：「你覺得我在乎被人是怎麼看我的嗎？說實在的，我現在就是等死，外面的人，怎麼說，怎麼看，等我死了，自然就隨著我的死消失了，何必把剩下的這麼一點點的日子的平靜也給搭了進去？」

  「那你的女兒呢？你是一死了之，她自己一個人怎麼辦，自己的女兒已經死了，自己的媽媽也去世了，失去了你，她怎麼活呢？」

  「我死了，她自然也就死了。」翟興旺說了這麼一句話。我和許諾同時皺起了眉毛，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們想看看她？」翟興旺有些以為身上的看著我們說道：「行吧，我就讓你們看看，劉雲那個殺千刀的狗.操的玩意兒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一扇門被打開了，驚起了在角落裡睡著的花貓。

  我門三個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一個女人衣衫不整的在床上躺著，嘴角隱約有哈喇子淌了下來，眼神十分的渙散，頭髮凌亂的披散著，始終保持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姿勢，嘴中發出陣陣的低語聲，像是在哄孩子睡覺一樣。

  濃濃的心痛湧上了翟興旺的眼睛，他眼眶發紅，用乾枯的像是樹根一樣的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悲苦的說道：「從我外孫女出事兒了以後，他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一天比一天情況糟糕，我活著，還能照顧她一下，你說我要是死了，她自己一個人可怎麼活？」

  許諾眼中氤氳著淚水，同情的情緒溢於言表，我也有些不忍，這個家庭遭遇了太多的困難，已經被命運打擊的支離破碎了。

  至此，翟家的第二個嫌疑人翟桃花的嫌疑也被洗清了，去年五月份發生的事故，那個時候翟桃花就已經變得瘋瘋癲癲的了，足以證明她的清白。

  我嘆了口氣，說道：「你真的是不容易，但是不要放棄希望，你可以搬到市裡的養老院去住，現在的養老院辦的都挺不錯的，至於您的女兒，可以交給醫院來治療，如果是因為創傷引起的精神疾病，通過治療是可以慢慢的好起來的。」

  話說完，我相信一般的人都會燃起希望，或多或少的差別而已，但是讓人意外的是，翟興旺的眼中依然是一潭死水，絲毫沒有波動，似乎我說的一切，對於他都沒有吸引力，然後一個瞬間我就明白了，從期望到失望，如果經歷了巨大的傷痛，那麼就回本能的放棄期待，把自己像是一個烏龜一樣保護起來。

  和安娜的交流是有效的，我看出了翟家的這兩個人都有些精神創傷，所以也不再強求，很快的告辭離開了。

  許諾的眉眼因為皺眉被擠到了一起，但是好看的人，即使做著這樣的表情，也會讓人覺得可愛：「前輩你為什麼就這麼走了？不應該勸勸翟興旺的嗎？」

  「沒有什麼必要了。」小矮子插話道：「這個人心如死灰，只等一死，我們在這裡就是浪費時間，但是我又有發現。」

  「什麼發現？」

  「他是抽黃鶴樓的。」

  「就他這個樣子，沒辦法砸玻璃的吧？」

  「也許是他僱人呢？你們也看到了，他的家境，還算殷實。」

  我想了想，說道：「這好辦，走，我們去查查他的銀行帳戶，就知道他的交易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