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清算

  夏天從窗口退了回來，這個時候至少已經有三個方向的狙擊手瞄準著她。她把窗簾拉好，連忙拿來了繃帶幫我粗略的包紮了一下。

  我一邊喊疼，一邊看著她，說道：「你這又是何苦呢，安安靜靜的告別不好嗎？」

  「w我不要似是而非的死."夏天的臉上滿是倔強,我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的她散發著一種野性而獨特的美:"我要我的每件事都刻骨銘心.這不過分,誰讓我只有這麼短短的二十年好活呢?"

  我放棄了勸說她,兩個人在屋子裡靜靜地抽著煙,紅藍的光透過窗簾,映的屋子裡的牆壁有些斑駁,我問道:"這是你小時後生活的地方嗎?"

  "嗯."夏天吐了一口煙,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這間臥室的對面就是廚房,我媽媽就是從那邊跳下去的."

  「這樣啊。」我低著頭說道：「其實，我小的時候也和你有一樣的想法來著。」

  「嗯？」

  「就是覺得，為什麼周圍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而我只有一個舅舅。」我看著天花板，語氣里滿是回憶，屋子裡的氣氛似乎也隨著這些話題布滿了塵土的氣息。

  「那後來呢？」夏天看著我，有些疲倦地問道。

  」後來啊。「我眯著眼睛回憶道：」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但是應該是舅舅吧，他告訴我我有其他人都沒有的東西，說我是很富有的人。「

  「我一直不知道舅舅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我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他說疼痛始終會成為我的一種財富，但是不是現在。」

  「那是什麼時候？」夏天似乎有了興趣，主動的追問道。

  「等你對你的痛苦有了反思，並且從痛苦裡走出來的時候。」我回憶著舅舅說過的話：「疼痛從來都不是財富，從疼痛里得到的東西才是財富。」

  「不懂。」夏天搖了搖頭。

  「不是你不懂，是你不想懂。」我看著她額眼睛和她亞麻色的長髮，說道：「其實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吧，如果就這麼走了，最起碼可以過上幾個月自由的生活，可是你沒有，我一直覺得你是不是想著把你父親的罪名洗乾淨，直到我看到田局把夏宇叫做你的父親你沒有反駁的時候才確定，你不是臨時起意的。」

  夏天笑了起來，笑得很瘋狂，仿佛這一次笑了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辦法笑了，過了很久，她才慢慢地停了下來，說道：」大叔你想的太多了，我怎麼可能想為他洗脫罪名，那我費了這麼大的勁陷害他是為了什麼啊？「

  我看著夏天眼裡的嘲諷，堅持自己的想法，說道：」也許是你在某個時刻原諒了他。「

  夏天的笑戛然而止，菸頭猛地亮了起來，夏天卻被這一口煙嗆得咳嗽了起來，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自己的肺咳出來一樣。

  「喂，你沒事吧。」我有些焦急的掙扎了一下，可是夏天幫我的繩結很解釋，我沒有掙脫。

  「沒事兒。」夏天擦了擦自己嘴角溢出來的鮮血，說道：「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不是嗎？」

  我看著她，有些心疼，這麼年輕的夏天，卻必須面對自己的一點一點死去的現實。這是世上最殘忍的酷刑，卻無從躲避，甚至夏天連一個可以訴說自己的脆弱的人都沒有。

  「下輩子你會過得很幸福的。」我看著夏天，同情的說道。

  「我記得曾經看了一部電影，好像是叫這個殺手不太冷吧。」夏天眼裡帶著眼淚，不知道是因為劇烈的咳嗽，還是真的心痛：「裡面的小女孩問里昂，生活是永遠如此的辛苦還是只是童年？里昂說，永遠如此。我也這麼覺得，吶，大叔，如果有下輩子，我不想當人了，我要當你的寵物，小貓就挺好的。」

  我有些難過，但是笑著問道：「為什麼要做寵物？為什麼要做我的寵物？」

  「大叔是唯一一個理解我的人。」夏天爬過來抱住了我，語氣溫柔的說道：「大叔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可是你有了愛的人，像你說的，我真的來晚了，但是就算這樣我也不願意放棄。」

  「如果我變成小貓的話，大叔你會很寵我的吧？」夏天看著我，笑著說道，眼裡的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就算是我打翻了牛奶，撕碎了報紙，弄壞了地毯，你也會原諒我，然後寵我的吧？」

  「我會的。「我的鼻子隱隱的發酸，我知道，今天之後，我和夏天恐怕很難再次相見了。

  」那就好。「夏天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了我的我的胸膛，淡淡的悲傷瀰漫在我們兩個人之間。我閉著眼睛，聞到了夏天秀髮之間的香氣，也聞到了這麼多年一個人的孤獨苦澀。

  「夏天。」一聲有些狼狽的聲音從窗外傳了進來，我聽出來了，是夏宇的聲音。

  夏天有些不舍的在我的懷裡蹭了蹭，說道：「大叔你的懷裡好舒服。」

  但是她還是站起來了，離開了我的懷抱，站起來的她顯得格外的悲壯。

  刀鋒劃開了繩子，她看著我，眼睛裡滿是溫柔，說道：「大叔，配合我一次好不好，這是最後一次了。」

  」不要做傻事。「我看著夏天不安地說說道：」無論如何，活著最起碼你還可以看到我不是嗎？「

  「不會的。」夏天在我的臉上蹭了蹭，笑著說道：「我捨不得你，我才和你一起吃了一頓飯，我還想吃火鍋呢，你可以再請我一次嗎？」

  「別說一次了。」我笑著，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就是一百頓我邀請，到你死為止，早飯我都能請你吃。」

  「大叔最好了。夏天親了我的臉頰一下，說道：「走吧。」

  恢復了自由的我，沒有選擇制伏她，我覺得她可能會跳樓，但是以我的技術，完全可以把她攔下，她活不久了，最起碼，我想讓她把想做的事完完整整的做完。

  我和她一起來到了床邊，看著底下的人們，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為了我在行動，有些感動，要知道，被這麼多的人關心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

  夏天重新和自己的父親見了面，光影交錯，再見面的時候，一個是殺人犯，一個是綁架犯。

  「夏天。」夏宇的表情充滿了愧疚，說道：「你這是何苦呢？」

  「你已經把答應我的事情做到了。」夏天看著自己的父親，有些哽咽的大喊道：「為什麼當年你不肯，你不能對媽媽負責！為什麼！」

  夏宇的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哭著說道：「對不起，是我不對，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媽媽。」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夏天瞪著眼睛，眼裡滿是紅血絲，幾滴眼淚飛到了空中，她悽厲的喊道，仿佛杜鵑啼血：「你告訴我，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媽！你他媽能讓我媽活過來嗎！你他媽的能嗎？」

  夏宇跪到了地上，掩面而泣，低聲的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不用！」夏天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說道：「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不需要道歉。」

  「我知道。」夏宇抹了抹自己的眼淚，說道：「我會背負自己的罪孽的，你能看著我嗎？」

  「我要死了啊、」夏天笑了起來，淒涼的說道：「我怎麼看著你？」

  「就算是死了！」夏宇大聲的喊道：「你也得看著我，讓我一點一點的還債，看著我一點一點的老了，沒有人照顧，最後悽慘的死去的樣子，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

  「算了。」夏天突然笑了，說道：「我不想恨你了，太累了，這麼多年，我們這輩子沒能做一對好的父女，但是我不遺憾，只求下輩子，不要再做你的女兒了。」

  夏宇泣不成聲。

  「現在可以釋放人質了嗎？」許諾語氣中滿是哀求的說道：「我們已經滿足了你的要求，你快點放了王辰，他的傷需要處理。」

  「我知道。」夏天說道：「但是不著急，姐姐，我要死了，你應該也知道了，我不會占用太久的，會把他好好地還給你。」

  隨後她看著夏宇說道：「你還記得這裡是哪裡嗎？」

  「記得。」夏宇顫聲說道：「你媽媽去世的地方。」

  「還好你沒說是你的妻子。」夏天鄙視的說道：「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裡見你嗎？」

  「知道。」

  「你知道個屁。」夏天說道：「這麼多年，你回來看過我幾次？」

  」給我媽，磕頭道歉。」夏天怨恨地說道。

  夏宇沒有猶豫，跪倒在地，在許多人的眼前，磕了三個響頭，滿頭鮮血。

  「這樣，我們母女就和你沒關係了。」夏天仰頭，閉上了眼睛，卻有眼淚在臉頰划過。

  「人，是我殺的。」夏天對著樓下大聲的說道：「三個都是，兇器就在屋子裡，一會兒你們可以來拿走。」

  夏宇猛的抬頭，看著夏天，突然眼淚有一次噴涌而出，說道：「對不起。」

  「不用了。」夏天的語氣變得柔和了起來，說道：「你和我的債，在你替我去警局自首的時候就了結了，就這樣吧，你只需要為你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負責，像是你很小的時候教給我的，每個人都得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一樣，是嗎？」

  「我也會為我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的。」夏天笑著對著樓下的警察說道：「給你們添了很多的麻煩，真是對不起了。」

  「替我跟死者的家屬說一聲對不起。」夏天在我的耳邊低聲說道。

  我意識到了不妙，可是夏天的動作比我想像的快了太多，她沒有跳樓，而是像演練了無數遍一樣，把刀子插進了自己的腹部。

  鮮血噴涌而出，我急忙抱住她要癱倒的身體，樓下的人群發出了陣陣的騷動，夏天的眼神有些渙散，看著我說道：「這就是那些人被我殺掉的時候體驗到的感覺啊，好痛啊大叔。」

  我看著她腹部噴涌而出的鮮血，只能幫她摁住傷口。

  「這樣，我該還的，也就還清了。」夏天安詳的閉上了眼，鮮血從她的腹部慢慢地流滿了一地，仿佛一朵來自地獄的花。

  「希望你下輩子可以如願以償。」我的眼淚滴在了她的臉上。

  輕輕地吻了她的額頭。

  她好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