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意外

  這兩個人會不會是有什麼關係？我心裡有些煩躁的想著，一邊希望我的猜測都是假的，一邊又希望我能發現事情的真相。

  我有些迷茫。

  小矮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我的身邊，問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新的線索？」

  我心裡一驚，眼睛不自覺的四處飄了兩下，笑著說道：「沒有，怎麼了？」

  小矮子定定的看著我的眼睛，良久，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

  「嗯。」我有些心煩意亂的說道：「我出去一趟。」

  「去吧。」小矮子沒有多問我什麼。

  一路上，陽光有些刺眼，夕陽變成了橘調的色彩，暖暖的，但是我的心裡一片冰涼。

  我很快的來到了和平醫院。

  我慌亂的跑到了夏天的病房裡，不顧護士的阻攔，粗魯的開門而入。

  夏天坐在自己的床上，看著外面的夕陽，聽到門口的動靜，回頭看向我，笑著說道：「大叔，你來啦。」

  「不覺得意外嗎？」我看著她精緻的臉問道。

  「不意外。」夏天還是在笑，夕陽如血，映在她的臉上，說不出的悲壯。

  「夏宇。」我慢慢地平息了自己的氣息，也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拿出一根煙點上，說道：「他是你的父親吧。」

  「血緣上是這樣的。」夏天有些難過的說道：「你聽他說了些什麼嗎？」

  「他說他很對不起你的媽媽。」我嘆了口氣說道。

  「對不起？」夏天笑了起來，怨恨地說道：「要是一句對不起就完了，那麼還要法律幹什麼。」

  我無言以對，只能看著她，有些心疼，這個姑娘承擔了太多的傷痛了。

  「我的母親。」夏天沒有哭，也許是眼淚早就流幹了，平靜地說道：「她就是從七樓跳下去的。」

  「大叔你應該見過跳樓的人吧？」

  我腦海里那些破碎的屍體一閃而過，墜樓而死可以說是死狀最慘的幾種死法之一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只能沉默著，抽著煙。

  「我媽媽摔成了好幾段。」夏天笑著，帶著刺痛人心的感覺：「那好像也是一個傍晚吧，我放學回來，看見我媽媽呆呆的坐在沙發上，我跟她說話，她也不理我，好久之後才面無表情的看著我，說去給我做飯。」

  「那天的飯可咸了。」夏天舔了舔嘴唇，眼睛裡開始泛起了淚光，看著我撕心裂肺的說道：「我媽媽，最後給我做了一碗蛋炒飯，然後，然後她就。。。」

  夏天泣不成聲。

  我走過去抱住她，說道：「哭吧。」

  這只是個可憐的孩子啊。

  抱著她，我能感覺到眼淚和鼻涕浸濕我的衣服，她的氣息暖暖的，有些濕潤，哭聲裡帶著說不盡的委屈。

  我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說道：「好了，都過去了。」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為什麼夏天可以不去上課，為什麼一個學生可以抽得起美國精神這麼貴的煙，為什麼提及父母的時候，她會說，都死了。

  安慰了很久，懷裡的夏天才慢慢的恢復了平靜，眼睛紅紅的，鼻涕沾著我的衣服，拉出了一條線，她不好意思的藏了回去，說道：「給我拿點紙過來。」

  我撇了撇嘴，拿了紙，遞給她，說道：「哭爽了嗎？」

  夏天搖了搖頭，藏著擦乾淨了鼻涕，帶著很重的鼻音說道：「沒有，我哭不夠。」

  「為什麼？」我問了一句不該問的話。

  「因為我就要死了啊。」夏天很無所謂的回答了我。

  「所有人都要死的。」我只能這樣安慰道。

  「是的。」夏天點了點頭，說道：「就像是我的媽媽，知道今天，我還是不敢相信，她就那麼死了，做完了飯，把我帶到屋子裡去，我只能聽到開窗的聲音，感覺到不對勁出門去看的時候，媽媽已經不見了。」

  我明白那種感受，白繩，失去了氣息的人，倒掉的椅子，一幕幕不想回憶起的景象在我的眼前不斷的閃過。

  正在回憶，夏天一伸手。我抬頭，對上了她的眼睛。

  「沒有煙。」我說道。

  「你騙人。」夏天輕輕地笑了起來，沒有堅持要煙，靜靜地坐在了我的身邊，靠著我的肩膀，說道：「大叔，你也是孤兒吧。」

  「你怎麼知道？」我有些驚訝的問道。

  「你的名字，最近真的很響亮啊。」夏天輕輕的笑著說道：「王辰，真是個老土的名字。」

  「你不也一樣嗎，現在哪裡有叫夏天的啊。」我也輕輕的笑著還擊。

  夏天的聲音有些疲憊，她閉上了眼睛，說道：「大叔，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吧。」

  「沒什麼好講的。」我摸了摸自己的手，抬頭看著窗外，淡淡地說道。

  「你是怎麼成的孤兒？」夏天問道：「報紙和電視裡都沒有說，這幾天我把你的報導都翻遍了。」

  「你怎麼跟個變.態的粉絲一樣？」我有些無奈的說道。

  「嘿嘿。」夏天賊賊的笑了起來，說道：「你不知道嗎？你的經歷很帥啊，除了我以外一定還有很多人喜歡你吧？「

  「這你就說錯了。」我笑了，說道：「我沒有粉絲，那天你見到的那個小矮子，他的粉絲多，他學歷高，也聰明。」

  「他沒有你帥。」夏天輕聲的哼哼道。

  「只有你這麼覺得。」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第一次被人這麼直白的誇獎，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媽媽死了以後，夏宇就很少回家了。」夏天沉沉的說道：「每個月他都會給我很多的錢，他有錢，尤其是害死我媽之後越來越有錢，大叔你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他的那些錢是從哪裡來的了吧？」

  我點了點頭，說道：「夏宇已經交代了，這些年的事情，他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的。」

  我我沒有說你的父親，而是說了夏宇，因為我察覺到，夏天真的是對這個父親已經心灰意冷了。

  「我不想懲罰他。」夏天輕輕搖了搖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像是一隻小貓一樣：「他死了，可以把媽媽的命還回來嗎？」

  「不能。」事實很殘酷，但是我能理解夏天的心情，夏天不需要人哄著，她需要的是有人陪。

  「你想報仇，是嗎大叔？」夏天離開了我的肩膀，站起來，用紅紅的眼睛看著我，問道。

  我沒有回答。

  「報仇是很危險的事情是嗎？」夏天繼續問道。

  我還是沒有回答。

  「大叔，你說話！」

  夏天有一點點的生氣。

  我拿出煙，點上了一根，看著夏天秀美的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嘆了口氣，說道：「不是危險的事。」

  「怎麼可能。」夏天沖我豎了一個中指，說道：「既然是報仇，那麼肯定是要懲罰某個人，那麼肯定會有反抗，有反抗當然會有危險，大叔你騙不了我的。」

  我笑了，用手指夾著煙，說道：「我是個警察，那要是照你這麼說，那豈不是四處都是危險？人活著本來就是有風險的，誰也說不著是不是明天就會有一個花盆從十五樓砸下來把你給砸死了。既然想做事情，那麼必然會承擔一些風險，你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夏天嘆了口氣，說道：「我反正還有幾個月就死了，你就算做什麼危險的事情我也沒辦法，但是我會在奈何橋之前多等一些時日的。」

  「等著看我怎麼死的？」我似笑非笑的問道。

  「當然不是。」夏天看著我，撩起了自己的頭髮，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們都孤單了太久了，最起碼下輩子，我們一起投胎吧。」

  「那你估計會等很久的。」我心裡有些悽然的說道：「我命可是硬的很，你該走就走，不用等我。」

  「不。」夏天固執的搖了搖頭，說道：「就算是當一百年的孤魂野鬼我也要等你。」

  「或者說大叔你難道還能活兩百歲？」夏天笑著說道。

  我不置可否的揚了揚眉毛。

  「那不就行了？」夏天掰著手指頭說道：「最多也就等你一百年嘛，我等得起。」

  她說完，屋子裡的氣氛突然沉默了下來，我一直想問，夏天你是不是真正的兇手，可是好幾次話到嘴邊，沒有能問出口。

  「媽媽死了以後，我自己一個人過了很久。」夏天低著頭說道：「就算有錢，一個小孩子能自己生活的好嗎？」

  我搖了搖頭，我好歹還有舅舅，夏天真的是一個人活過了這麼多的春夏秋冬，其中的艱辛不言而喻。

  「我會做飯，吃了好多年的外賣。我最喜歡街角的那個麻辣燙，我記得我吃了有一年吧，每天晚上下了課都要去吃一碗麻辣燙。」

  「你知道為什麼嗎大叔？」

  我搖了搖頭。

  「我自己害怕啊。」夏天摸著自己的肚子說道：「每次吃了那些暖暖的辣辣的東西之後，出很多的汗，回到家直接洗個澡，就可以不用天黑就睡覺了，天黑了以後，我就睡不著了。」

  我抽著煙，想像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自己一個人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是什麼樣子的光景。

  」夏宇也是心狠。「我有些不理解的說道：」就算自己不想回家，但是不能請個保姆照顧你，或者把你託付給親戚嗎？「

  」他給我找過保姆。「夏天霸氣的說道：」但是被我給轟了出去。「

  「也有過親戚要來帶我走，但是我不走，我就守著我的家，我走了，我媽媽想找我的時候，就找不到我了。」

  「這幾年夢到我媽媽的時候越來越多了，我不想活著，就像那個問題，我們的存在到底有什麼意義呢？我不想復仇，也沒什麼夢想，所以我開始求死。」

  「但是我不敢自殺，據說自殺會進地獄。也許是媽媽聽到了我的願望吧，我得了肺癌，但是並不痛苦，食慾也還好，也沒有痛得睡不著覺，肺癌可是一種非常痛的病啊。」

  夕陽最終也慢慢地沉入了地平線。

  夏天滿足的嘆了一口氣，看著我，眼神溫柔的說道：「好了，大叔我說的很舒服，我知道你有想問的。」

  病號服掉到了地上。

  夏天騎到了我的身上。

  她在我耳邊輕輕的咬著，低聲的呢喃像是一首海女的悲歌。

  「你要了我，我就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