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多年之前

  二十年了啊。

  我抽著煙，看著菸頭隨著我的呼吸忽明忽暗，看著煙霧裊裊慢慢地隨風飄散，心裡的思緒沉重，像是把我扔進了深深地水中，周圍的一切都慢慢地消失，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

  只剩下我父母給的這顆心臟還在跳。

  小矮子很興奮，因為失蹤了二十年的骸骨突然出現，在他的偵探生涯中也實屬罕見，也許是了解到我作為失蹤者家屬的立場，小矮子的興奮僅僅一閃而過，就藉口要去找朋友確定一下骸骨的身份之後就出門了，留下我和許諾。

  比起小矮子那種擁有神奇腦迴路的人，許諾就更像是一個普通的人，只是站在我的身邊，也不走開，但是絕不追問我什麼，只是默默的陪著我。

  一根煙抽的差不多了，外面的雨又開始嘩啦啦的下了起來。

  「我其實連我爸爸叫什麼名字都記不太清楚了。」我的聲音很低沉，帶著一些不正常的平靜：「能理解的吧？我八歲的時候他就失蹤了，就算沒有失蹤之前，也因為他是工程師的原因，基本沒怎麼陪過我，回家也都是很深的夜裡了。」

  許諾的眼睛裡汪著一灘水，水裡有我的樣子，溫柔的把我整個人都包裹著，她什麼都沒有，只是拍著我的後背。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有些髒，這幾天的天氣不好，粘上了很多的泥土，我用力的跺了跺，然後呼了一口氣說道：「我一直在想，他叫什麼來著，王愛民？應該是這個名字吧，你看，人死了，就是死了，自己的名字，連自己的兒子有時候都會忘記。」

  「你從這裡往西看過去，那裡有一條顯得有些破舊的鐵路，那是我爸當年設計的。」

  「可惜當初沒有蓋完，我爸就失蹤了，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一天的傍晚，我和朋友們一起玩了很久，直到太陽掛在西邊的地平線上，我媽還沒叫我回家吃飯，我覺得有些奇怪，然後就害怕了起來，自己跑回家，打開門，爸爸不在，媽媽也不在。」

  「我越來越害怕，覺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自己的爸爸媽媽不要自己了？」

  許諾拉住我的手，輕輕的說道：「不會的，你很好，不會有人不要你的。」

  我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哭起來：「然後我媽媽回來了，告訴我爸爸回不來了。我看著哭的眼睛通紅的媽媽，分不清是心疼，還是害怕，還是意識到，自己這輩子，都沒有爸爸了，一下子就哭了起來。」

  「我哭了之後，我媽媽反而變得堅強了起來，從那以後我一次都沒有看到她哭。」

  我能感覺到一滴溫熱的液體划過我的臉頰，我看著許諾說道：「我一直在想，如果媽媽那個時候和我一起，哭出來了，是不是就不會自殺了。」

  許諾突然一把抱住我，她的身子小小的，可是非常的溫暖，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怎麼發泄的情緒，突然一下安穩了下來，就這麼抱著她，我變得冷靜了很多。

  許諾的臉埋在我的胸口，聲音悶悶的說道：「沒關係的前輩，我陪你。」

  窗外陰雨依舊，一抹春風浮上我的心頭。

  「許諾，我喜歡你。」

  等到小矮子回來的時候，我和許諾已經分開坐在沙發上了，我帶著一點點鼻音問道：「查出什麼了嗎？」

  小矮子的眼神看著我們兩個，一開始帶著一點點的驚訝，然後很快的變成了曖昧，罕見的露出了一副我懂得的表情，然後說道：「沒有什麼太有價值的進展，確定了兩枚戒指的確是同一個做工，那具骸骨，的確是你的父親。」

  我皺著眉頭，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這個為什麼里包含著非常多的疑問，為什麼我的父親當年會突然的失蹤，為什麼我父親的骸骨會突然的出現，為什麼這幾具骸骨會被用一種奇異的姿勢擺放？

  小矮子搖了搖頭，說不通的地方還非常的多。

  許諾這個時候拿著手機刷啊刷的，不知道在看什麼，我好奇的問道：「你在看什麼啊？」

  許諾臉紅了紅，說道：「薰衣草精油。」

  我更加好奇：「你買那種東西幹什麼？」

  許諾把手機放下，對我說道：「這個東西有特殊的香味，可以安撫神經，促進睡眠。」

  我心裡有些感動，然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站起來，拉著許諾和小矮子往門外走去。

  三個人坐上車，徑直朝發現丁元屍體的那個小區開去。

  小矮子坐上車系好安全帶，問道：「王警官是發現什麼了嗎？現在總有時間來解釋一下了吧？」

  許諾的表情同樣很疑惑，我開著車，說道：「你們還記不記得丁元的房東提到過丁元身上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小矮子略一沉吟，說道：「有一種特別的香味？」

  我用手指敲著方向盤，說道：「沒錯，就是那個香味，當時我就覺得很奇怪，一個癮君子，還是個獨居的男人，為什麼身上會出現讓六十多歲老太太聞起來會很熟悉的味道。」

  我看著小矮子的眼睛問道：「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個人很會用香？」

  許諾和小胖子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小丁的姥姥？」

  雨水不停的撞擊著車，我一邊儘可能的看著路，一邊解釋道：「沒錯，剛才許諾提醒我了，很多的香氣的確是可以作用到神經上的，如果丁元在住進這裡之前，就已經被人下了香，那麼他的神經錯亂，以及看到的那些不乾淨的東西，極有可能是神經錯亂的產物。」

  小矮子眯著眼睛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然後疑惑的問道：「為什麼那個老太婆又開始摻和進這件事情了？」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要什麼都知道現在用得著風裡雨里跑來跑去的？我只是提出了這種可能，具體的還是需要調查的，但是如果真的是那個老太太，我想我們有辦法確認。」

  我們重新找到丁元的房東，表達了自己的來意之後，房東婆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邊想一邊嘟囔著：「那股香味真的非常熟悉來著，可是怎麼就想不起來，到底是從哪裡聞到的呢？」

  許諾這個時候就開始展現她的專業知識了，她問道：「請問您早些年是不是幹過農活？」

  房東老太太點了點頭。

  許諾繼續問道：「是不是在D市周邊？」

  房東老太太繼續點頭。

  許諾從手機上找到了幾張圖片給老太太看了看，問道：「您有沒有見過類似這樣的植物？」

  房東婆婆戴上老花鏡，仔細的觀察了好一會兒之後說道：「見過！沒錯我想起來了，就是這種特殊的香味，年輕的時候地里長著這個，一開始覺得好看沒有挖，結果聞了一天之後，回家怎麼都睡不著覺，後來才知道是這東西的原因。」

  我們三個從房東婆婆家出來，進到了車裡，我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這香味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許諾把手機遞給我，然後給我看了看剛才給房東婆婆看的那幾張圖片，說道：「當你說香味之後，我問了一個在植物方面比較有見識的叔叔，什麼植物會對神經造成傷害並且在中國可以見到的。叔叔給了我這幾張圖片，這是變異鼠尾草，原產地是南美洲，經過幾百年的物種交融，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變化，可以對身體的神經造成影響。」

  小矮子也看了看圖片，然後撥通了一通電話問了一些什麼，掛斷之後對著我說道：「上次帶你去見得那一位，他說能用這種植物配出迷魂香的人不多，但是如果是我們上次帶去的那種香的作者，能做出這種迷魂香來是非常正常的。」

  我呼了一口氣，目前看來，小丁的姥姥嫌疑是非常大的，但是讓人疑惑不解的是，看上去完全沒有聯繫的兩個人，小丁的姥姥是什麼時候用什麼方法給丁元下的毒？理由又是什麼呢？

  許諾顯然和我有一樣的疑惑，不解的說道：「小丁的姥姥已經被通緝了，為什麼還要留在D市？」

  我和小矮子對視了一眼，覺得許諾可以信任，然後慢慢地，將當初我和小矮子一起經歷的事情告訴了她。

  雨已經下了很久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聽，這場秋初的雨著實有些漫長。

  許諾在聽到了孫騰的所作所為之後，非常的震驚，繼而憤怒了起來，拿起手機就要給自己的爸爸打電話，被小矮子攔了下來。

  小矮子說道：「我們沒有任何的物證，那天王警官沒有帶槍，我們不一定能制服帶槍的孫騰，所以等到孫騰走了之後我們才出來，小丁的屍體，兇器，我們什麼證據都沒有，一旦告訴你爸爸，你爸爸沒辦法對孫騰立案調查，只能談話，這樣也就等於告訴了孫騰，他的事，王辰直到，你還記得不久之前有人襲擊王辰嗎？」

  許諾聽說也許會對我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脅，嘆了一口氣放下手機，問道：「那我們怎麼辦？」

  我嘿嘿一笑：「還能怎麼辦，當然是等，等到證據充足，等到孫騰露出馬腳，連帶孫騰，連帶這個禍害的神秘邪教，一起連根剷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