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經過

  雨從天空落在陸地，聲音連綿不斷，隔絕起了我們和外面。

  許諾還在睡，我腦子裡昏昏沉沉的，一直在做夢，神秘消失的公交車，死掉的十個人，那輛隱藏在草叢深處的詭異的綠色解放牌卡車，那幾具擺放的離奇的骸骨，那一枚發亮的戒指。

  然後我就醒了，雖然感覺頭很重，可是沒有打算繼續賴床，摸出香菸，起身走到床邊，看著灰濛濛的世界，慢慢地忘記了抽菸，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起來，仿佛我也沉浸在雨水中，被一點點的淹沒。

  「前輩！」許諾的一聲輕喝把我叫醒。

  我直勾勾的看著許諾，精緻的臉既熟悉又陌生，但是能看到她臉上布滿的擔心。

  「你沒有在發燒吧前輩？」她墊著腳，摸到了我的額頭，手涼涼的，很舒服。

  勇氣往往是一瞬而來，又轉瞬即逝的。

  我一把抱住了許諾。

  她的身體軟軟的，在顫抖。

  她的手臂涼涼的，在掙扎。

  她的呼吸緩緩地，接受了我的擁抱。

  「怎麼了前輩？」許諾在我耳邊，溫柔的說道。

  我閉著眼睛，在她脖子那裡蹭了蹭，就鬆開了她。

  「沒什麼，只是做夢做昏了頭吧，我餓了，要一起去吃點東西嗎？」我笑著對她說道。

  「哦好。」許諾還想再說些什麼，擔心的情緒易語言編，可是她是一個很尊重我的姑娘，我不想說，她就不多問了。

  我轉身，笑容消失，夢裡夢到的那個場景又開始在腦中不斷地重複起來。

  屍體上的那個戒指，我見過。

  我媽媽的遺物中，也有一枚金戒指。

  小矮子已經醒了，坐在壁爐前面，看著拍的照片，端著一杯咖啡，在升騰的熱氣中，在思考著什麼。

  許諾有些心虛，躡手躡腳的，看樣子是不想被小矮子知道她昨天在我的房裡睡的。

  小矮子還是低著頭，陰暗的房間把他的臉襯托的異常肅穆，我坐在他旁邊，問道：「怎麼了，這麼嚴肅。」

  小矮子搖了搖頭：「沒什麼，警局那邊有消息了嗎？孫勝有沒有交代？」

  我打開手機，翻查了一下消息，一共有三條，一條是垃圾簡訊，一條是老張發來的，大致的意思就是第一段的審問已經結束了，可是孫勝什麼都不肯說，孫勝的妻子一直要求見到我和小矮子之後才肯交代，讓我看到簡訊之後趕緊去警局一趟。

  另一條簡訊是舅舅的，還是在隱晦的想讓我回家一趟，但是這次沒有找一些蹩腳的藉口，而是非常沉重的告訴我，有東西要交給我，讓我把手頭上的案子辦完之後趕緊回去一趟。

  我想了想，給舅舅發了一條簡訊。

  「我媽的遺物你還有留著吧？我記得裡面有我爸媽的結婚戒指來著，你給我拍個照片，我有用。」

  舅舅的簡訊很快就回來了：「人死了就是死了，遺物我早就扔了。」

  許諾在一旁看著，說道：「你舅舅也太絕情了吧，遺物就扔了？」

  我無聲的一笑，眯著眼睛，有些悲傷的說道：「舅舅就算把自己的命丟了，也不會把媽媽的遺物丟了的。」

  許諾看了我一眼，有些心疼的問道：「前輩你沒事兒吧？你真的病了，不行就休息一下吧。」

  我搖了搖頭，果不其然，不多時，舅舅就把戒指的照片拍了過來，戒指上一塵不染，乾淨的仿佛新的一樣。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睛因為生病蒙了一層水汽，看著照片，我知道舅舅一直有好好的保管著媽媽的遺物，無論是他也好，我也好，始終都對媽媽當年自殺十分的不理解。

  我站起來，眼睛微微有些發黑，對小矮子說：「孫勝的妻子願意開口，但是她點名要求要和咱們兩個談，你在這干坐著也想不出什麼，要不要一起去一趟？」

  小矮子抬頭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起身去穿衣服。

  我搖了搖頭，許諾吐了吐舌頭，輕聲嘀咕了一句，今天怎麼了，一個一個都這麼不正常之後，也回房穿好了衣服。

  雨越下越大，但是沒有風，所以天氣也不是十分的冷，空氣中帶著一股下雨時候特有的水汽的味道。

  警局裡的味道就不太好聞了，混著菸草和值班之後身上會有的油脂的味道，在不通風的雨天，變得格外濃郁。

  老張還在警局，老臉上滿是疲憊，眼睛也紅通通的，看見我來了，起身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孫勝的妻子在刑訊室呢。」

  刑訊室的裝設也非常的簡單，兩把椅子，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盞燈，對向嫌疑人。

  「好了，我來了，你可以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了吧？」我拉開椅子，一把坐了上去，有些疲憊的問道。

  「警察同志你想知道什麼？」孫勝的妻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拘謹膽小，但是總算是張口了。

  「你從頭說吧，為什麼你們要鋌而走險，為什麼孫勝作為一名公交司機會染上毒癮。」我問道。

  「我和孫勝是九八年結的婚，那個時候我長得漂亮，不像是現在這個樣子，孫勝的工作好，那個時候公務員說出去，鄰里街坊的都很羨慕。」

  「結婚之後我們兩個生活的還不錯，老孫這個人膽子小，但是做事認真，為人也穩當，沒什麼大的過錯，一年之後我們生下了我們的女兒。」

  「可是慢慢地，老孫開始不太正常了，每天都早早地出門，夜裡十一二點才回來，每天吃了飯就上床睡覺，也，也不做那事兒了。」

  「我姐姐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就一口斷定老孫在外面有人了，一個男的那麼長的時間不想那事兒，在外面一定有事兒，所以有一天我和我姐，開始跟蹤老孫。」

  「一天下來，根本沒什么女的，反倒是有個男的跟老孫接觸的很頻繁，那個男的叫丁元，是汽修廠的工人，平時坑蒙拐騙的，什麼都干，就是個小混混。」

  「我很奇怪老孫怎麼會跟這樣的人扯上關係，但是既然沒有女人，我也就沒有太在意，我姐姐跟了幾天，發現確實沒有女的，也就沒有再說什麼，那個年代，大家對毒品還不了解，而且我們怎麼也不會想到，老孫居然會涉毒。」

  「直到之後老孫的身體和精神都不對勁，工作的時候也開始出現失誤，領導罕見的批評了他，我才決定跟他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老孫那天哭了，哭的很厲害，原來那個丁元不僅僅是個小混混，還是個毒販子，盯上老孫膽子小，恐嚇他讓他吸毒，老孫一開始不知道那是什麼，人家一嚇唬，他就吸了，然後就停不下來了。」

  「我聽到了這個消息簡直天旋地轉，就感覺我們這個家完了，我們都完了，可憐我的女兒啊。」

  「我決定報警，把老孫送進戒毒所里去，可是老孫開始求我，說只要不敗露，就能繼續工作下去，一旦報警，他被抓進去了，這個家才算是真的完了。」

  「我掙扎了很久，最終覺得老孫說的沒錯，孩子還小，不能讓他沒有爸爸。」

  「可是近些年毒品的價格飆升，很快老孫就把家底兒敗光了，負債纍纍，天天吃飯都不知道怎麼辦。」

  「然後有一天，老孫跟我說了這個計劃，要去搶劫公交車，然後把車弄出來到黑市上給賣了，能分小二十萬。」

  「我當時就覺得他是瘋了，可是後來他跟我說，這是靠譜，原來不僅僅是他，公交站里還有幾個人也染上了毒癮，在丁元的慫恿下，幾個人決定一起干一票。」

  「先是丁元殺了一個和老孫體型差不多的流浪漢，然後用大背包帶上了車，當天晚上有九個人坐車，老孫三番兩次的想讓這幾個人下車，可是沒有成功，後來沒辦法，一狠心，配合丁元把這幾個人都殺了。」

  「然後丁元準備了大貨車，在裡面噴了什麼東西，反正是可以把信號隔絕的東西，兩個人就這樣把公交車連帶屍體都運走了。」

  聽到這裡我突然覺得很奇怪，皺著眉頭問道：「既然你們的計劃是把公家車賣了，那麼為什麼公交車會出現在封龍山那裡。」

  聽我問完，孫勝的妻子神情突然變得不對了起來，眼睛睜的非常大，不停地咬著嘴唇，出血了也好像完全沒有感覺一樣，身體也開始不停的抖動了起來，整個人顯得非常的不安。

  我看了一眼房間的攝像頭，我可以通過這個攝像頭和刑訊室另一邊的觀察室進行簡單的溝通，攝像頭上下動了動，示意我繼續審訊。

  我雙手合十，敲了一下桌子，有些嚴厲的說道：「為什麼，公交車，會出現在封龍山那裡！」

  孫勝的妻子眼眶裡含著眼淚，牙齒在打顫的說道：「因為，因為那輛公交車鬧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