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師傅的故事
2023-11-29 15:08:21 作者: 陳八仙
師傅他老人家也沒怪我,先是瞥了我一眼,後是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扶他起來。
我哪裡敢猶豫,連忙扶他老人家起來,就問他老人家去哪,他雲淡風輕般地說了一句,「扶老夫去臥室。」
師傅說的臥室,挺簡陋的,只有一張床,一個火爐以及一張殘破不堪的書桌。不過,話又說回來,雖說他老人家是我師傅,可,我在他家卻從未見過任何有關鬼匠的工具。
很多時候,我都在懷疑,他老人家到底是不是鬼匠。
很快,扶著師傅他老人家進入臥室,他說身子骨不便利,得到床上去躺會,我也沒敢說二話,連忙扶他上床,又替他老人家脫掉鞋子,蓋好被子,心中難免有些失望,就準備等他老人家睡著了,我再離開。
就這樣的,師傅他老人家躺在床上,我在床邊站著,師傅老人家的一雙眼睛一直盯著我看,我也不敢問他看什麼,就任由他老人家盯著。
約摸過了五六分鐘的樣子,師傅他老人家眼角變得有些濕潤,深深地嘆一口氣,呢喃道:「一指吶,你走的可惜了,為兄替你感到不值吶!」
起先,我還以為聽錯了,但聽到後半句話時,我隱約有些明白了,他說的一指,應該是當初給我父親出主意的那個一指匠,就問師傅,「您老人家認識一指匠?」
他瞥了我一眼,也不說話,雙眼無神地在我身上掃視了好半天,才緩緩移開眼神,兩行清淚滲了出來,眼淚滑過師傅的蒼老的面龐,滾落在床底邊上。
我連忙湊了過去,抬手準備替他老人家擦了擦眼淚。
哪裡曉得,他沒有給我這個機會,一把抓住我右手,緊接著,他老人家開始全身輕微地顫動,死死地攥住我手臂,神色變得異常激動,嘴裡一直重複著兩個字,「一指,一指。」
坦誠而言,我真心不明白師傅他老人家有啥用意,也不明白他老人家到底想幹嗎,但我不敢問,只能讓他老人家一直攥著我右手。
師傅他老人家攥著我右手,足足看了半小時,看的淚眼朦朧方才緩緩開口道:「你可知道老夫為什麼不待見你?」
我搖了搖頭,說了一句不知道。
他深嘆一口氣,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淚水,淡聲道:「老夫學藝那會,師傅一共收了三個弟子,老夫年齡大師弟們幾歲,成了大師兄,一指小老夫幾歲,成了二師弟,而三師弟比我跟一指的年齡少的多,也是最晚拜入師傅門下,他的天賦卻是我們三人當中最高的,隱約有超過師傅的趨向。」
我一聽,心裡狂震,不可思議地盯著師傅,一指匠是他老人家的師弟?
如果真是這樣,師傅討厭我,也算是情理當中的事,忙說:「師傅,您不待見我,是因為一指匠上吊自殺麼?」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卻說起了另一件事,他說:「老夫的三師弟,是個罕見的木匠天才,當年他跟師傅學的是木匠的活,卻因為心性不正,沒等出師,便被師傅趕了出去。如今想來,他在木匠這一塊,應該也是頗有建樹了。」
師傅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我有些急了,我原本是過來請師傅去李承澤家幫忙看看,哪裡曉得,師傅卻跟我扯起了他的三師弟,這不是耽擱時間麼,要知道李承澤還在村口等著。
師傅好似沒看到我著急的臉色一般,開始講述了他的三師弟,說他三師弟在木匠這一塊,如何出類拔萃,又說他三師弟把《缺一門》上半卷的內容學的如何精通,即便是他遇到三師弟,在手藝上也比不過他的三師弟。
說到最後,他老人家饒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淡聲道:「三師弟的一手雕花,縱觀整個中國應該難逢敵手,他對刻刀的控制已經到了如火純青的地步,甚至能將《缺一門》的法術融入到雕花當中,令人難以察覺。」
說罷,師傅不再說話,朝我罷了罷手,意思是讓我走。
我卻有些明白師傅的意思了,他好像是暗示我,但我不敢確定,就問他老人家,「師傅,我在李承澤家裡也遇到個雕花高手,聽說,那老人家也上了年紀,會不會是…。」
「滾!」也不知道為什麼,師傅陡然凶了我一句。
我一聽,連忙跪了下去,壓根不敢起身,就聽到師傅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你走吧,沒事別來老夫這,看著你會令老夫回憶起很多不願想起的事。」
我哦了一聲,也不敢再說話,抬步朝門口走了過去。
待走到門口時,我停了下來,扭頭朝師傅望了過去,說:「師傅,我知道您老人家跟一指匠感情好,但他老人家上吊自殺的事,我真心無力阻止,也沒那個能力去阻止,因為,那個時候還沒有我。但,我這條命是他老人家給的,我會秉承他老人家的遺志,在鬼匠這條路上走下去,即便前面是南牆,也會撞破它,衝過去。」
說完這話,我邁過門檻,朝外面走了過去,隱約能聽到師傅他老人家的痛哭的聲音。
聽著師傅的哭聲,我心裡苦澀的很,能讓一個年近九旬的老人痛哭,箇中感情不足為外人道矣。不過,師傅的一番話,卻點醒了我,那便是李承澤家裡的事。
要是沒猜錯,他老人家先是以麵條做比較,讓我用心去看那木雕花,再有就是師傅他老人家最後一句,他的三師弟已經能將《缺一門》的法術融入到雕花當中。
說實話,我實在想不明白,他老人家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非得拐彎抹角。仔細一想,也就釋然了,他老人家或許把一指匠的死,怪在我身上。
我不怪他老人家,相反,我還很感激他老人家,是他老人家讓我能繼續上學,是他老人家讓我學了鬼匠這門手藝,是他老人家提醒了我,身上背負著一指匠的希望。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話不是沒有道理。
就如某個名人說的那般,人活著,不懂得感恩,與畜生何異?
從師傅家出來後,我踉踉蹌蹌走到村口,那李承澤一臉詫異地問我,怎麼沒把師傅請來,我說師傅上了年紀,不方便。
那李承澤好似不信,一個人朝師傅家裡跑了過去,不到三分鐘時間,那李承澤回來了,臉上多了五個鮮紅的指印,我問他咋了,他支吾一會兒,說沒啥。
見此,我也沒點破,就告訴他,可以去他家了。
路上,我心裡忐忑的要命,倘若真如師傅說的那般,那雕花的老師傅是他三師弟,我有什麼本事能破了他的法術,但師傅既然讓我去,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不信師傅他老人家會眼睜睜的看著我涉險。
回到李承澤家,時間已臨近十一點,剛進門,就聽到一陣稀里嘩啦的搓麻將聲,我神色一凝,抬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