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江湖騙子有點強（13）

  路暨躺在床上，所有光源已然熄滅，但他睡不著。

  天氣有些意外的悶熱，窗戶打開，不足輕重的微風拉著月光悄悄溜進，黑夜裡，路暨睜著眼，什麼也看不清楚。

  地牢陰氣很重，但縣衙里陽氣卻很足，來來往往的都是血氣方剛的男子，導致了這裡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可此時的看不到反而讓路暨有一種未知的恐慌。

  他和賈翩住的地方相對較遠，人在害怕時總會下意識的依賴能給自己安全感的人，路暨以前沒有人能依賴，突然多出了一個便宜師傅，反而讓他想去依賴。

  想著自己一窮二白的，賈翩也沒什麼能算計他的。

  突然有股想去找賈翩的衝動，也不知道他到底睡了沒有，用什麼理由好呢，嗯……可以說自己忘了他教的保命招式，這是一個好理由……

  思維已經飄到了賈翩房門口，但路暨的身體卻仍舊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沒多餘的動作。

  是任務啊，拜師後的第一個任務，可不能因為緊張搞砸了。

  這麼想著，路暨的思維開始混沌。

  眼前出現了一串糖葫蘆，剛凝固的糖衣晶瑩剔透，包裹著紅彤彤的山楂格外的饞人，有一隻手捏著糖葫蘆的簽子，小小的，是姑娘的手。

  順著手臂，路暨看向姑娘的臉，怎麼好像，看不清呢？

  他努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睜開，還是看不清。

  許是姑娘離他太遠的緣故，路暨想著，往前踏了幾步，驚喜的發現姑娘的面容稍微有些清楚了，但還是看不清。

  好奇心驅使著路暨又往前走了幾步，模糊的面容越發的清晰，可讓路暨氣悶的是，姑娘的五官，依然模糊。

  他不信邪，再度往前走去，一來二去不停的走，從最初猶豫的一步兩步，到了後來失去了耐心開始不再遲疑不停的往前走，明明姑娘一直沒有動過，近在咫尺的距離路暨卻像是怎麼走都走不到她面前一般。

  但漸漸的，他可以看清她的臉了，先是小巧的櫻桃唇嬌俏的勾著，然後是玲瓏的鼻樑，緊接著泛著紅暈的臉蛋兒，圓圓的閃著單純的杏眼，秀氣的柳葉眉，規規整整紮成的兩個麻花辮，是一個，很明亮有朝氣的姑娘。

  路暨認得她，他永遠都不會忘了她，眼前的這個姑娘，就是那個被他爹抓上山寨差點當了壓寨夫人又因為逃跑再次被抓回山寨最後死在了長刀下的姑娘。

  明媚的笑意，卻讓路暨覺得更是心疼，要是她沒經歷過那些事就好了，她那麼可愛，一定能嫁一個好人家，生一堆可愛的孩子，幸福的生活，但她又是那麼的不幸，不幸被他爹看上，不幸遇到了他，給她帶去了希望，又讓她再次跌回絕望。

  「路暨。」

  她開口了，聲音就如記憶那般，甜甜的，就像她手中的糖葫蘆一樣。

  「嗯。」他有些難受。

  「你想我嗎？」

  「想。」

  縱使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但這件事始終是點在路暨手心的痣，微微觸碰，淡淡的疼。

  「這麼多年，我欠你一句道歉。」

  她變成鬼魂被困在山寨的那些年日裡，他多麼想和她說一句對不起，想盡了一切的辦法，卻沒有任何用處，明明他知道它就是她，卻無計可施，那麼無力。

  「我不怪你的。」姑娘終於動了，她主動走到了路暨面前，踮起腳尖才能將手放在路暨頭頂，微微揉著他鬆軟的頭髮，笑的很甜，「你沒做錯，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會經歷更可怕的事情，那樣的話，會比死了更難過，因為有你，我看到過希望，也因為有你，我吃到了最好吃的糖葫蘆，一點都不苦也一點都不酸，是甜的，路暨，不要難過不要自責。」

  姑娘拉住了路暨的手，他一頓，想要抽離，但卻意外的被姑娘緊緊握在手中，「去看看我現在所在的世界吧，那裡真的很好。」

  她的聲音，帶著強烈的蠱惑魔力，餘音纏繞，消去了路暨拒絕的想法，乖乖的被她牽著走著。

  一路和諧，他們走過了熱鬧的市集，踏過了寧靜祥和的村莊，伴過了潺潺流淌的小溪，最後停在了路暨再熟悉不過的山寨前。

  只是眼前的景象，天翻地覆。

  沒有飄散至天際的狼煙，沒有隨處可見的亂象，也沒有惡臭的污言穢語，這裡突然美好了起來。

  叔叔耕作嬸嬸在家洗手作羹湯，嬉笑打鬧的孩童因為調皮惹得鄰家怒氣沖沖，沒有喊打喊殺的煞氣沖天，和諧的好似一幅畫卷，這就是，路暨一直以來，最想看到的畫面。

  「路暨你看，這裡多好啊。」

  「是啊。」撫過木質的柵欄，路暨終於笑了，「這裡真好。

  「你喜歡的，這裡都有，再也沒有生靈消亡在劊子手的刀下，沒有不堪的亂德場面，雖然大家都不富裕，但大家都過得特別幸福，你也想生活在這裡嗎？」

  「想。」

  做夢都想，如果這是夢，路暨真的不願意醒來。

  「那就生活在這裡吧。」姑娘將糖葫蘆塞進了路暨手中，牽起他的另一隻手，繼續朝著山寨里走進，「我帶你去看我們的家，我養了一些家畜，它們都長得老大老大了，院裡還有一塊菜地，裡面種了很多你喜歡的蔬菜，還有……」

  姑娘說著，突然不說了，因為路暨一向順從的腳步，突然停了。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這串糖葫蘆，裡面，有茫然，「奇怪，它好像不會化……」

  一直保持著它最完美的樣子，好看的，不真實。

  路暨想起了賈翩，那顆被他吃剩下的糖葫蘆，因為時間的緣故，到了他手上時糖衣已經有些化開了，吃進嘴裡是也不那麼脆了，更加的粘牙，和這串糖葫蘆完全不能比較。

  「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喜歡吃什麼的呢……」

  就連他的爹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她怎麼知道的呢。

  「我猜的，路暨，我只是想讓你高興，所以做了很多準備，我們繼續往前走吧，我們回家，我們的家，我們不用再經歷那些不好的事情，就好好的在一起，過最普通最平凡的日子，你耕田我織布，然後再生兩個孩子……」

  「你以為，我喜歡她嗎？」

  姑娘的話並未說完，就這麼被路暨突然的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