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成長（37）

  「坐牢，還是給我講好這個故事，你們自己選。」

  面前的女人，臉上沒有精緻的妝容，隨意的扎著馬尾，幾縷栗色的碎發贏著電風扇舞動，筆直的坐著，面無表情。

  平淡冷靜的模樣卻讓了這兩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來自詡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感到了無法掙脫的壓迫感。

  但意外的，兩夫妻既沒有發怒，也沒有開口。

  他們僵持著，咬緊牙關，不肯就此多說一個字。

  連清看到了他們眼裡的膽怯，小老百姓按理來說最怕警察，他們的反應卻耐人尋味。

  那可是坐牢，他們竟然能忍得下去？

  還是說，有些真相說出來了，後果與她此刻威脅得到的結果是一致的？

  想到這裡，連清眯了眯眼，這對夫妻除了拋棄孩子，還犯了別的法。

  有趣。

  連清的心頭馬上蹦出了這兩個字。

  她沒有過多的動作，只是刻意將自己的呼吸放的低低的，食指敲擊著桌面，一下，兩下，三下……

  李紅霞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個女人氣場太強了，不說話的時候比說話還要可怕，那雙無波的眸子像含著一汪死水，壓的她喘不過氣。

  不單是李紅霞，王報國也沒有好到哪兒去，四周安靜的似乎就只剩下電風扇呼呼吹著和認識的鄰居們大聲談論的雜音。

  連清一下一下的敲擊動作，就像是在做什麼倒計時，王報國下意識數了數。

  八，九，十……

  第十下的時候，連清停了下來，沒做任何勸說，直接按下了撥通鍵。

  幾乎是同時，他的手機被王報國搶了過去，然後重重的被砸在牆上，粉身碎骨。

  比上次在學校里遭殃的那部手機還要更加慘不忍睹一些。

  「瘋女人！」

  王報國對著連清破口大罵，似有要打她的架勢，被李紅霞及時拉住。

  差點被打的連清卻絲毫不慌，老神在在的坐在原地，巋然不動，挑了挑眉，「說說看嗎，為了那孩子說不定我不會賣了你們呢？還是你們兩夫妻今天把我的命留在這裡，反正都犯罪了，再背條人命也無所謂？」

  她像是根本不害怕自己真的會死一樣，一副無謂的架勢翻到讓人不敢動她。

  輕而易舉的被拆穿，王報國一下就蔫兒了下來，狂躁的抓著自己的頭髮，瞪著連清似笑非笑的臉。

  終究是不敢的，剛才鬧得那麼大，誰都知道這個女人來找了他們，她要是死了，傻子都知道是他們幹的。

  可如果放任她離開，這個瘋婆子一定會馬上報警，那他們藏了十幾年的秘密，就會公之於眾。

  只能咬著牙，賭這一把。

  「好，我說。」

  ……

  許青檸會被丟掉這個命運，其實從他還在娘胎里的時候就註定好了。

  當初王報國和李紅霞剛結婚，兩家都沒錢，夫妻倆也愛花錢，大手大腳的賺了就花，花了再想辦法，很多時候沒錢了也要借錢去花。

  兩人不僅年輕還懶得出奇，不願意踏踏實實工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極度缺錢。

  說句難聽的，那點錢都花不起。

  當李紅霞懷上許青檸的時候，兩個人知道自己養不起這個孩子，當即決定打掉。

  可就是這個時候，家裡來了消息，說是政府要為貧困戶發補助，家裡多一個人就能多領很多錢。

  誰不想要錢呢，還是天上掉餡餅的錢。

  所以許青檸就這麼被留了下來，第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李紅霞懷胎十月，將許青檸生下來，登記好了戶口就等著領錢呢，沒想到家裡又來了消息，說是消息是假的，政府根本沒這個意向。

  那怎麼辦呢？

  年輕的倆夫妻看著剛生下來的嬰兒，一咬牙一跺腳，將孩子丟在了雪地的垃圾堆旁。

  其實許青梔撿起許青檸的時候，他們就在附近。

  他們的計劃本來是準備將許青檸凍死，然後理所應當的銷了他的戶口，忘掉這段插曲，繼續他們的日子。

  沒想到許青梔會那麼積極的當那個濫好人。

  他們不敢出去阻止，害怕許青梔報警，看著她抱著孩子一步一步離開。

  那是許青檸第二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我們也不想的。」

  李紅霞終究還是紅了眼眶，不知道到底是羞愧居多還是害怕連清報警居多。

  「但我們沒錢，養不起，我們也沒辦法。」

  連清的拳頭捏的「咯吱」作響，恨不得撕碎自己多年來養成的良好修養。

  但她沒有，她依舊冷靜的坐著，無非是眼球因為瞪得久了而多了一些紅血絲，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而已。

  「既然養不起，那那個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謊報年齡不說，竟然養了這麼多年，為了什麼，傳宗接代？

  王報國與李紅霞對視一眼，說都說了，也不在乎說多說少了。

  丟掉許青檸之後，這兩夫妻便搬離了原來工作的地方，但因為沒錢，出門在外又只對這附近熟悉，也沒離開太遠。

  他們換了一個工廠，戰戰兢兢的等了幾個月，發現沒有警察來抓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家裡又來了電話，說是這次確定了消息，政府會撥款，就在幾個月後。

  一個人頭就是幾萬塊，那個時候的幾萬塊可比現在值錢得多，誰經得起那個誘惑，兩夫妻當即想把許青檸給找回來。

  但他們當初為了不讓別人懷疑特意挑的不熟的地方扔掉許青檸，再想找卻完全找不到。

  他們也不能報警，怕幾萬塊就這麼沒了，更怕政府的人來調查發現他們扔了兒子，思來想去合計了好幾晚，決定再生一個。

  這東西只要沒問題你只要想還真就能成，沒過多久，李紅霞又懷上了。

  可距離政府撥款前的挨家挨戶調查只剩六七個月，想要錢，想不被抓，就得在這最後調查日到來之前，變出這個兒子。

  唯一的辦法，早產。

  他們不敢去大醫院，一是怕被發現，二是二胎要罰款，左右理由多的是，所以他們只能找一些沒有保證的私人醫院，早早的讓第二個孩子來到了世界上。

  那個孩子就是王耀祖。

  故意早產，沒有保障的三無醫院，似乎早就昭示著即將到來的代價。

  孩子生下來了，卻因為早產營養不良，刨腹產時醫生操作不當，腦袋出現了一些問題。

  自己種的因，自己收苦果，他們甚至不敢鬧那家醫院，只得抱著一開始就沒希望的王耀祖回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