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成長（27）

  「所以我覺得你更應該參賽。」

  潘超陽拉住欲走的許青檸，雖然抱歉，但神色認真。

  許青檸皺著眉，掙開，繼續往外走。

  在即將消失在校醫室門口之際，他聽到了潘超陽最後一句話。

  「你喜歡青梔姐吧，不是姐弟之間的喜歡，是男生對女生的喜歡。」

  許青檸腳步一頓，猛的轉頭，迫切的反駁，「我沒有。」

  「你在騙我，還是騙自己？」

  許青檸的表情凝滯，呼吸漸重，沒有回答。

  是了，他喜歡許青梔，他自己早就知道，只是不願意去承認。

  為什麼呢？

  大概還是因為害怕。

  十八這個數字，代表的東西太多了，青春，成年，分水嶺，還有，不可逾越的年齡鴻溝。

  而他和許青梔又太過特殊，救命恩人，母子，姐弟，有很多種可能形容詞可以去形容兩人，但那些詞裡，不會有戀人。

  十六年，承蒙照料，他過得不像一個孤兒。

  在慢慢流逝的歲月中，有了她的陪伴，他不再孤獨。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對許青梔的特殊感情的呢？

  許青檸想了想，大概是在升高中的暑假，他十六歲生日那天。

  許青梔答應陪他過生日，但餐廳突然出了事，她必須得趕著去處理。

  無可奈何的缺席，攔不住。

  許青檸很失落，邀請了許多同學，其實大家都不熟，但誰在乎呢，多的是人想和許青檸認識。

  從傍晚到黑夜，沙漏反覆，許青檸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面帶著一層疏離的微笑，看著別人在他的生日笑的比他一個壽星還高興。

  外婆參與不進年輕人的世界，早早地回房休息。

  許青檸一口一口抿著他們帶來的啤酒，慢慢的大腦開始模糊。

  直到絢爛的燈光終於將整座城市侵蝕，所有同學都逐漸離場，許青檸還在那個角落。

  他以為叫來了鬧騰的同學，就不冷清了。

  卻不曾想，原來自始至終能讓他感到溫暖的，只有許青梔。

  開門的聲音很細小，但許青檸依然聽到了，是許青梔回來了吧。

  他想睜開眼睛，酒勁兒卻在那時涌了上來，意識是清醒的，眼皮卻怎麼也掀不開。

  許青檸感受到了，一束光打在自己的臉上，很弱，不是客廳里的燈。

  「這小孩兒……」

  許青檸聽到了想念了一天的聲音，很輕的一聲嘆息，帶著極易察覺的溫柔寵溺，如驚濤駭浪，強勢席捲著他任性的失落。

  所謂冷清，蕩然無存。

  她似乎是在觀察他是真睡還是裝睡，溫熱的呼吸灑在他的臉龐，夾雜著淡淡的醫院消毒水的氣味，若有似無的在鼻尖飄蕩。

  感受到那不足一厘米的距離，許青檸只覺得內心一緊，心臟劇烈跳動，「砰砰」，「砰砰」，震耳欲聾。

  大腦一瞬空白，許青檸不知道當時的自己在想什麼，突然像是掙脫了什麼束縛，猛的睜開眼。

  然後，四目相對。

  昏暗的環境下，許青檸唯一能看清的，是她的眼睛。

  近在咫尺，在手機微弱燈光的反射下，波光瀲灩。

  許青檸呼吸微滯，只需一秒，情感瞬間崩盤。

  「醒了？」

  但許青梔什麼都沒察覺到，自然的起身，沒有任何的窘迫。

  她沒有急著開燈，而是拿出了打火機。

  茶几上放著一個小蛋糕，十六的數字蠟燭燃燒，整個過程，許青檸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聽著略帶疲憊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唱著永不過時的生日歌，手掌一拍一合，笑意淺淺。

  蠟燭吹滅的那一刻，牆上的時針正好跳躍到夜半十一時五十九分。

  許青檸聽到許青梔幾不可聞的鬆了口氣，小聲嘟囔「還好，沒錯過。」

  而後，她抬起頭，瞳孔與蠟燭的火光相織相繞，勾勒出一縷繾綣的寵愛。

  她說，「生日快樂啊我的青檸。」

  生日快樂啊我的青檸。

  生日快樂啊，我的青檸。

  我的，青檸。

  他心跳如雷，借著酒意肆意羞紅了臉，巨大的滿足包裹著全身，望著她的盈盈笑顏，只覺得，原來，世界當真如此美好。

  原來，肥皂劇里的喜歡，是這種滋味。

  但是，許青檸知道那種心思，是要不得的。

  我的青檸，我的兒子青檸。

  我的青檸，不是我的戀人青檸。

  所以，藏著吧，藏著這份噁心的心思別讓她知道自己餵了十幾年的兒子到頭來變成了一頭覬覦她的白眼狼。

  無論如何，以親人的身份存在著，就能一直陪在她身旁了，對吧？

  許青檸一直裹挾著這樣的心思，戰戰兢兢的，害怕被發現，害怕不被發現。

  直到那個夢，輕易的扎破了這個已經在爆炸邊緣的氣球。

  然後「嘭」的一聲，一切都開始變樣。

  「所以呢，打算威脅我？」

  許青檸別過頭，用手快速拭去眼角的晶亮，倔強又冷漠。

  「不，潘超陽搖頭，我只是想幫你。」

  「不是，我只是不想你退賽，那是我的心血。」

  「幫我？」

  許青檸嗤笑，「不退賽算是幫我？」

  「對，你按照計劃，拿到才藝賽第一名，只有你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了，你才能光明正大的喜歡青梔姐。」

  「對不起許青檸，我需要出名，需要噱頭，需要錢，所以，利用了你當局者迷的缺點，騙你。」

  果然，許青檸怔住了。

  是……這樣嗎？

  「你真的想這一輩子都以許青檸的身份活著嗎，以一個弟弟的身份，什麼都不能干預，就算你留在青梔姐身邊了，然後呢？」

  潘超陽一點一點的，衝擊著許青檸最害怕的那個點，「然後就是，你親眼看著她戀愛，結婚，生子，你不能阻止，你只能笑著祝福，因為你是許青檸，是她的弟弟啊，只是弟弟啊！」

  潘超陽表面波瀾不驚，實則背在後背的手指甲已經快嵌進了肉里，他緊張的快要繃不住了。

  「拜託，許青檸，拜託，愚蠢一次，就算失敗了，你也找到了家人，這是好事，對吧。」

  許青檸不是不知道，潘超陽在用激將法。

  他只是在遇到許青梔的事上容易衝動，單並不代表他傻得無可救藥。

  但是人吶，都是利慾薰心的蠢貨。

  如果沒有被利益所動搖，無非是利益還不夠而已。

  但就如潘朝陽所說的那樣，眼下，機會已經擺在他面前了，如果不抓住，就只能是弟弟了啊。

  不想，只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