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章 殤國10

2023-11-29 18:46:59 作者: 貓疲
  已經是亳州捕盜使,淮東守捉軍右廂副都監的方臘,也在爐火燒的暖融融的喝著名為燒白的小酒,就著切盤的腊味和乾果,披著毛呢的大氅,聽著新納的妾室唱著江南風調的小曲,愜意的眼睛都要眯了起來。

  而過來給他慶生的幾個子侄輩和親信手下,陪在他的身邊而一邊暢飲,一邊此起彼伏發出贊好聲,或又是交頭接耳的說著一些輕鬆寫意的話兒。

  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年近四十又五了,放在尋常的人家裡,早早已經是兒女滿堂或是又是膝下弄孫的年歲了。而在此之前他居然還是截然一身的,帶著一幫兄弟走南串北的辛苦討生活,時不時還要在刀頭上舔血一番,才能保證最基本的生計和日常

  想到這裡他看了眼已經停聲下來,給自己斟酒和端送手巾的女人,那姣好的面容和婀娜的腰肢,不由有些潺動,又是感慨萬千起來。

  女人不過二十四五,黃姓閨字玉娘,也是來自清溪的同鄉人士;雖然早年嫁過人卻一直沒有生育,乃是官宦出身大戶人家的女兒,只是世道離亂而難以偏安,方臘老家的清溪當地也不免在戰火綿連中跌宕無存;

  她先是亂軍破城之後死了夫君,然後好容易逃回鄉下的娘家,卻又遇到了成群的流民吃大戶,轉眼間就成了飄零無所的孤家寡人,由此期間吃了很多苦也遭了不少罪。

  這才在那些攀親論故輾轉接過來的江南移民當中,以同鄉身世可憐的緣故,被人說合給了自己做了屋裡人,這才有了安身之處。因此很是體貼和溫柔的,格外珍惜這段老夫少妻式的新姻緣。

  只是,對於早年的方臘而言,若是在太平年景的地方上,這般好人家嬌嫩白皙若水的女子,怎麼會有機會看上自己已經上了年紀的大老粗了;就算是平時走在路上也只能趨避左右,而根本不會看他一眼的存在。

  但是現在卻柔順的成為了自己暖被窩和傳宗接代的床侶,正可謂是實時無常而格外令人珍惜眼前擁有的這些了。

  而這一切的改變和際遇,都是在他率領家鄉子弟變賣家產從郡候,又遇到那位命中的貴人,才得以逐漸擁有的,想到這裡他突然開口道:

  「你明天去女營報個名吧。。」

  「郎君這是不要奴奴了麼。。」

  女人突然有些驚慌的垂泫起來,手忙腳亂得連敷臉的熱巾都掉在地上了。

  「奴有什麼做的不夠周致。。或是服侍的不合郎君心意。。」

  「怎麼會呢。。」

  方臘有些無奈對她的寬聲道

  「只是讓你日間過去幫個忙,湊個手而已。。」

  「這也是淮北道上下所號召的事情了。。」

  「主張的是讓女子走出家門,而在日常里發揮出更大的用處來。。」

  「鎮帥家的那位小夫人,更是親自出來以身作則。。」

  「方某雖然不才,但添為淮鎮一員,也知道上行下效的道理。。」

  說道這裡,他越發的緩聲下來

  「這也是為了你好的。。」

  「有者機緣開拓開拓眼界,多結交一些金蘭姐妹,」

  「有事情可以用心,也有人可以作伴和呼應,」

  「總比一天到晚待在這宅子裡,無所事事的苦守著我回來呢。」

  「你學的那些女紅和書畫文藝,難道要就此荒廢在我這個大老粗身上了麼。。」

  「如果能夠有所成就和作為,也算是間接幫了我的忙了。」

  「真是嚇煞奴奴了。。」

  破涕而笑的女人,當即按著胸口蠕蠕道。

  「依郎君所言就是了。。」

  「那再給我唱一曲楊柳調吧。。」

  方臘笑了笑,算是結束這個話題。

  他當然還有沒說出來的東西,就是自己,多認識一些手帕交和女版之後,就算自己上了戰陣後有個萬一,她也有所門路和機會,再次找個可以託付餘生的人,而不是隨波逐流的輾轉寥落到,那些下賤的場所去才能苟活。

  起碼,淮鎮在對待軍眷的安置和撫恤上,自有一套相當周全的體制和手段,哪怕因為戰場刀槍無眼而守了寡,也依舊能夠在軍中撫恤、地方的周濟和安排下,有所保障的過活下去;

  甚至還有專門的律條來保證她們不受騷擾和欺負(敢這麼做的人都被送到礦山和鹽場裡去贖罪了),乃至日後自由選擇改嫁再嫁的機會;

  因此與其他官軍所部當中強取硬配,而走到哪裡多是一片哀鴻遍野的作風不同,這些年只要一有機會,無論是地方人士還是外來編戶,或又是流民中人,只要家有適齡的女子,都會踴躍爭相與之接親和聯姻的。

  特別是官中在時令年節以****和聯誼為名,舉辦和組織集體相親的場合,那是從者如雲而選擇極多的會讓人看花了眼才是。

  而對於普通人家而言,將初長的女兒送到女營去做事,這也是有著現實和利益的考量;一方面可以減少家中吃飯的嘴巴,另一方面還有機會嫁給軍人或是官人,可以從相應眷屬的身份中,獲得一些天然的便利和好處。

  。。。。。。。。。。。。。。。。。。

  而在廣府老城,重新恢復起來大內西門外的通政司,一些後續的事態也在醞釀之中。

  隨著大內的正午落門的鐘鼓聲敲響,正巧到了這個部門廊下餐的時間,而一時之間各種從公廚里呈上來的飯菜,或又是自家帶來熱好的食盒,所瀰漫開來的香氣,隨風飄散在長長並列的蓆子和案幾之間。

  這也是行走於省台部院寺監之間形形色色的文吏官人們,私下進行交換消息或是公開防風的專屬場合和時間。

  而對於這些專職行走在中樞內外的低品官僚來說,眼下最熱門的話題無疑就是對於「十月逆黨」的追索和清查了;因為其中相當部分都是從嶺外行在,給提拔和新補上來的新近之輩,因此在具體討教的言論上,就更加有些愣頭青式的肆無忌憚。

  乃至有人專門為此開出盤頭來,壓一壓誰是下一個倒霉的名門望族,乃至要什麼時候才正式改年號以正本清源之類的消息真偽。

  「聽說了麼,朝廷前往梅州宣達的外使,最後還是晚了一步啊。」

  「那位辛稼軒已經搶先一步登船北歸了麼。」

  「真是可惜了,就差這一點點了。。」

  「等回到了淮鎮那裡,可就不見得那麼好交涉了。」

  「話說這次給他定的是什麼罪名啊。」

  「說是居心叵測,出奔聚兵與近畿卻不思報效國家,既不前往嶺外投效,也未能引兵前往抗擊賊勢。」

  「卻屢屢殘橫逞虐與對方搢紳豪族大戶,乃至對亟內出逃的忠臣義士多加苛難。。」

  「強奪其財而驅使徵發為勞役。。」

  「不予懲處實在難以明正地方人心。。」

  「說到底,也是受了龍雀園那兒的牽連吧。。」

  「話說這鹿公的一世英名,卻因為出了這麼附逆的兒子,給盡付東流了」

  「陸培公世受國恩而官居高品,最後卻還是和那些維新、順化之流的逆黨,攪擾在一起了」

  「不但沒有為國死節也不知羞恥,居然隨叛黨出海而去了。。」

  「是為,朝中已經下令查沒陸氏的領有和爵級,奪還本家以下的出身以來文字。。」

  「其餘族人和親朋,另外有所聽憑處置。。」

  等到了第二天,他們的話題有變成了:

  「聽說在北邊的交涉,卻是失敗了。。」

  「真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又不是要斷了他陸氏的根基,」

  「只是要交出個沒有什麼背景的女婿來,讓各方面都有所交代,這也要推三阻四的麼。」

  「那個陸務觀又是怎麼想的。。難道他不該就此避嫌去位麼。。」

  「這一次,卻是那位羅藩子在力保這位了。。」

  「願以淮鎮上下數十萬軍民作保,這位辛副使斷然與逆黨無關。」

  「並聲討有人藉此肆意株連,構陷北地重鎮守臣而圖謀不軌之事。請求朝廷主持公道云云」

  「所以這位的干係,就算是放到大府面前也有些為難了。。」

  「豈有此理,區區一個淮鎮安敢如此放肆。。」

  「勸君慎言,現今人家可不是區區一個淮鎮,這十數萬北伐大軍歸於嶺內之後,」

  「淮鎮儼然就是國朝在偌大北地,碩果僅存的中流砥柱和定海神針了。。」

  「一時之間,這些非議和責難之言,真還是奈何不得彼輩的。。」

  這時候一個新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新頒下的詔命。」

  「政事堂在御庭會上決定加稅十五種。。並且進行分批裁軍,」

  「第一批被當先裁撤的就是五城十二區的防軍。。」

  「然後附義的那些鄉勇、團結和。州兵。。」

  「裁下軍額中擇撿青壯,就近轉為近畿府兵和屯戶。。」

  然後又有一個聲音跑過來喊道。

  「海外,海外有大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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