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浮夢18

2023-11-29 18:46:59 作者: 貓疲
  而對於石頭城的行在而言,除了噩耗還是噩耗,這段時間的壞消息,已經多的讓人都要麻木了。

  衝出閩地的大雲賊還在及膝肆虐兩浙,眼看就要逼近太湖流域,一旦當地剿而不盡的太湖水賊合

  流,只怕這江左兩浙之地,又會是另一番局面了。

  然而江寧行在卻暫時對此無能為力,原本計劃中用來圍堵和壓縮閩地賊勢,的江東兩浙地方兵馬

  ,卻因為潤州境內丹陽軍以下犯上的鬧餉兵變,而連帶變得不怎麼可靠起來;

  以至於大本營方面各種投鼠忌器之下,只能勒令這些剛剛恢復起來未久的地方兵馬,在本官守臣

  督導之下,就地安民保境而抵抗賊勢;短時之內卻不怎麼放心,再讓他們集結起來越境作戰了。

  而從北面調兵的行事,同樣也是不見得順利;

  雲夢大澤附近的那隻賊軍,同樣還在流竄和裹挾當中,與對面圍剿官軍繼續各周旋,雖然屢屢有

  被擊破和斬獲的消息,但云夢大澤的地利和周邊趨從者源源不斷的緣故,卻始終未能抓到其核心

  而一舉建功。反而連帶附近十幾個州都生靈塗炭而不得安寧。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調集兵馬過境,無疑是事倍功半的結果;而作為北地戰線大後方的荊北路和

  山(南)東道方面的情況,也不見得好上多少。

  根據新上任未久的五路總管,寧沖玄的多次反饋和痛陳厲害:經過歷次北伐大戰的大多數倖存將

  士們,都要及時身心俱疲而士氣和鬥志乏然,如果沒有好好的休整和補充的話,根本難堪大用

  因此,目前也只能充當一下駐防地附近的治防任務,或是在短距離內的調防和移駐,來防堵賊勢

  的進一步流竄和擴散;然後慢慢聚集和整頓其中可戰之士,而為行在組織出一隻可以大用勁旅來

  。

  但如果大本營堅持要強令他們,繼續南下平叛作戰到嶺外的話;只怕淮南行營舊部在半途潰散不

  可收拾的前車之鑑,又會遭此不斷重演了。

  至於一東一西互為國朝兩大犄角的淮軍和蜀軍,卻是有著萬萬不能輕舉妄動的理由和現實需要;

  蜀軍如今被分為東西兩路,一方面需要鎮壓蜀地的局面,而繼續榨取出人力物力來,確保河南一

  線北伐將士的輸供所需;另一方面則要在關內對那些西軍繼續保持壓力,而監督他們能夠履行對

  國朝的承諾;最不濟也要確保他們在這個時候,沒法挑出來給國朝添亂。

  至於淮軍,則需要他們有足夠力量來鎮壓河北的局面,而威懾東海三藩和盤踞在平盧道的北朝殘

  黨;至少那個在名義上易幟,而實際依舊掌握和割據河北腹地的張邦昌,是萬萬不能再讓他有反

  復的機會;

  因此在這個基礎上,他也多少是變相默許和坐視了,淮鎮對新羅藩的這次應邀用兵;在他麾下的

  部分幕僚看來,這其中雖然有所擅專之嫌,卻也是一種為國朝張揚聲勢與外藩,變相宣稱大梁尚

  有足夠餘力的手段和行事才對。

  於是,這七除八扣下來,大本營可以動用的直屬力量,居然就只剩下正在圍剿雲夢賊軍的殿前軍

  和御營軍數部了。

  更糟糕的是,江寧行在和大本營發現自己在財政上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或者說是雖然行在掌握

  的帳面上,還有相當數量的錢財和物資的儲備,但在各方面用途更多而潑水一般的花費下,眼看

  就撐不了多久了。

  要知道,國朝歷代為了北伐而積存下來的封椿錢,還有三代幕府省下來的財政積余;都早已經在

  初次北伐的過程和善後中被消耗一空了;

  而到了二次北伐的時候,為滿足前方的需要,更是接二連三的狠狠壓榨過嶺外各道的地方財力和

  資源,甚至把主意都打到了那些海藩諸侯身上,這才勉強滿足了戰事需要,而將占據上風的局面

  維持下來,直到北朝終於宣告覆滅和崩潰。

  以至於,現今的主要財政來源和大項,基本都是靠以新占領的嶺內江南諸道和中原之地,的各種

  預期權益和職位做擔保,而大肆發行官債和遠期兌票來維持的。

  而嶺外發生變亂和梅嶺為亂黨所據,導致一直以來的陸路輸送就此斷絕,而在江寧行在掌握的財

  政支出和物資分配上,頓時拉出了一個大缺口;

  而廣府的淪陷還帶來了一個更大的惡果,連帶江寧行在繼續以朝廷的權威和國家名義,採取緊急

  措施或是特別手段,從嶺外獲得錢糧和資源的可能性,都就此被破壞和打斷了;

  也只剩海路上尚未捲入叛亂的東江道等沿海州縣,還在繼續遵循朝廷號令的慣性,而陸陸續續維

  持著數量有限的輸送項目。

  可是軍前的各種糧餉物用,嶺內各道眾多官吏的俸祿,地方上的維持所費,可都要繼續支給和調

  劑的。只要稍稍拖欠和或是延遲,只怕都會生出更多的變亂和意外來的。

  這場叛亂,可謂是正當其時而卡在了江寧行在,正當前師未還而後力不繼的關鍵和要害之上了。

  以至於他發現短時之內,除了口頭上的聲討和下令將這些亂臣賊子處以夷三族之刑,並號召嶺外

  各道的忠臣義士踴躍討伐之外,自己這邊就基本上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難道真的要繼續動用淮鎮的力量,至少包括那隻河南別遣軍在內,在淮北道的境內至少還有五個

  軍序;但這也意味著在如今北面軍力空虛的情況下,給予對方更多就此坐大的機會;

  畢竟,打起戰來同樣是要酬功論賞的,他對於淮軍的戰鬥力並不缺乏信心;但是如今的行在和大

  本營,也已經拿不出更多的犒賞和補給的錢糧來了。

  能夠用來酬賞的,就只有掌握國朝大一名分之下的官職權位和劃分管轄之屬了;但是這樣的東西

  還要考慮全盤的大局和各方面權衡之道,可不是多多益善就好的。

  就像他下令北伐各軍相繼退往荊湖北路、山南東道就食一般;這也意味著這些新占據未久地方上

  的錢糧賦稅,都不復為朝廷所資用了;時間一長不但有藩鎮化之虞,還會造成當地人心和統治效

  率上負面影響。

  畢竟,有淮鎮這麼一個特殊時期的權宜之策就已經夠了,再讓它繼續變相做大下去絕非好事,也

  辜負和偏離了國朝一貫想樹立的榜樣和典型。

  一時之間,一貫善於決斷的監國,也不免陷入了猶豫和糾結當中。然而一旦想到了那些叛黨還繼

  續盤踞在廣府,而阻斷內外乃至奪權地方,他就不免又心急如焚起來了。

  至少,相比日後一個可能尾大不掉而需要慢慢收拾的淮鎮,身為世代執政的幕府一族,就此失去

  對這個國家的統治權,才是眼下最迫切也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每在這裡耽誤一天時間,就意味這那些賊子有多得一天應對和準備的時間,也意味著日後討伐的

  困難和阻力。

  這時候,外間卻是再次送進來一份,來自樞要五房在淮北道眼線的密奏,不由讓監國眉頭緊縮起

  來。

  「布政司下錄事參軍,舉告淮北留後暗自收容北唐宗室?。。」

  隨即他看了一眼後面關於性別和年齡的敘述之後,又不由露出一種釋然和意味深長的表情;

  看來是那位羅藩子喜歡小女的老毛病又犯了;之前就聽說他在府上養了一群遠未及笄的女孩兒,

  就連私娉終身的宇文氏也是如此,現在居然有在後宅收藏了一個北朝遺孤;

  這件事放在平時乃是可大可小的污點和劣跡,可是在如今的局面下就是另一回事了;畢竟在打進

  洛都之後,中路大軍之中比起他做得更過分的人,也是不乏其人的。

  他也不至於杞人憂天到,僅僅靠一個見不得光的北朝死剩種,就能動搖自己麾下方面大員的整體

  立場和忠誠;

  因此,此類的消息他決定以後就儘量束之高閣了,將來再找機會敲打一番好了。

  不過,也由此進一步堅定了在南下平叛之後,籍此變相拆分和肢解淮軍的決心;而那個世代將門

  的劉延慶,顯然就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

  。。。。。。。。。。

  而與此同時,

  在襄州的五路行營的本陣駐地內,一名來自嶺內的秘密訪客,也有些謙卑而低調的站在了總管寧

  沖玄的面前,

  而對於寧沖玄而言這位也算是個熟人兼親戚,乃是在宗藩院裡任事的陳氏元老,在最近的陳氏本

  家遭難之後,他也等於是饒州陳氏這一輩人中,碩果僅存的核心人物了。

  而在他面前則是一迭厚厚的錢票,都是西海分社開具出來,見面既兌的不具名大額飛錢;而每張

  面值都是整齊劃一蓋滿印跡和籤條的五千緡,這厚厚的一迭粗算起來,怕沒有二三十萬緡的單位

  。

  「這些許阿堵物,不過是對總管的一點心意和見面禮」

  「我輩自然也不敢奢求總管做些什麼,或是就此置身事外。。」

  「只要請您,就此順水推舟告病修養上幾天就好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有些意味深長的道。

  「另外,我還聽說一個不知道真假的消息」

  「說是行在有意招撫,那些為虐雲夢的亂賊。。」

  「若是如此,卻又叫我們這些陳氏餘孽,情以何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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