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 浮夢16
2023-11-29 18:46:59 作者: 貓疲
就差那麼一點點了,他就可以拔取衛州境內最後堅守的據點,而全取下河北西部各州,坐望和威
臨河東道了;
實際上,就在黃河對岸的洛都朝廷,已經被南軍四面合圍又不斷節節敗退損兵折將,陷入絕境的
噩耗頻傳之後;這些地方上守軍的鬥志也在與日俱消,而在張邦昌的優勢軍力下紛紛的破滅或是
歸降。
而甚至在衛州守軍內部,也主動出現了暗通曲款和謀取後路的打算,而相約張邦昌大軍一致就裡
應外合的獻城易幟。
只是,世上有句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正當他引兵前來之時,那位老對頭張德坤也突然從洛
都的死地脫身回來了;他不但帶回了不少兵馬,還冒險僅以輕騎上百隨從,而親自搶先一步驅馳
進了自己的老巢衛州州城汲縣。
然後秘而不宣的火速召見留守將領議事,而當機立斷以通敵和怠兵為由,狠手處決了那些心懷猶
疑的動搖之輩,威懾其餘將官而徹底掌握了局面。
結果如約前來取城的張邦昌前鋒,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很是吃了一個不小得虧,折損了一名新收入
帳下的猛將,而不得不受挫而歸。
而在另一方面,他還要慶幸的則是,事後及時派人試圖修補和彌合了與淮鎮的關係;雖然在窮盡
手段之下依舊未能夠讓與淮鎮的裂隙和好如初,但也總算讓相互的關係和後方事態不至於繼續惡
化下去。
而通過最基本的事實證明,僅僅是淮軍的一隅偏師也照樣能夠吊打地方各路勢力,而讓他後方擾
動不安的。而且他最慣用的分化和售賣手段,在對方那裡,也是基本派不上什麼用場。
就算是收買了那些地方勢力作為牽制,也難逃被打的滿地找牙的命運。再後來,南朝大軍後方發
生變亂的消息傳來,這也再度讓他認清了一個基本準則;
正所謂是南朝大梁方面的封賞和許諾固然動人,但是卻遠在天邊而有些鞭長莫及;而作為緊鄰的
淮鎮所屬,才是他所擁有的實力和地盤,近在肘腋的現實威懾和存在。
特別是對方還在馳援都亟道的戰事中,捷報連傳的打下了洛都而得勝班師了;在這種情況下,他
如果不能令對方滿意,或是取得最基本停戰默契的話;那剛從北伐當中抽身出來的淮軍,將會成
為他最大的噩夢,或是永無寧日的契機了。
起碼,他並不認為自己的才具和治下的格局,還能夠大過被是作為國之干城的宿元景或是人稱鐵
壁相公的張叔夜之流。
因此,如今河北道內多方錯雜的局面是:他率下的河北行台,占據了中部冀州為主最精華的腹地
,也是典型折衝無險的四戰之地;而占據東南沿海的淮東也根本招惹不起;居於西北邊角勝形之
勢的平盧道也打不動;而盤踞在北面數州的藩胡也沒有價值;
因此,眼下唯一可以專心下來全力對付,而不至於牽動周邊局勢或是招致有所擎制的,則是已經
內外斷絕而形同喪家之犬的,以張德坤為首的北朝殘部。
在失去了來自洛都的大義名分和其他後續支持,對方的兵勢雖眾卻同樣也是地方上的巨大負擔,
而且基本就是用一份就少一分的無源之水了;
因此,他只要繼續以守勢來維持這種半包圍和相持的狀態,穩住自己已經取得的地盤,至少接下
來的時間和機會都會是在他這一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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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繁錯亂的廣府之中,政變已經過去了好幾天,然而街頭依舊是一副兵荒馬亂的景象。
隨處可見橫倒在街上的屍體和被搶劫過車馬,還有被搶掠一空又被燒毀的店鋪和宅邸,讓原本整
齊美觀而綠樹花草成蔭的坊區,變的滿目瘡痍。
隨著宮門的重新打開,那些被困在大內的朝臣京官們,也終於被陸陸續續的放回家來了;當然了
只有當眾宣誓為新朝效力的人等,才有這種待遇。
至於那些死硬或是頑固分子的下落,在游曳在街道上成群結隊明火持杖的義軍面前,就暫時沒有
人關心也沒有人敢去多想了。
而作為其中少數未受到打擾的淨土——龍雀園中。
「你乃是陸氏的女婿,」
「只消呆在這裡,便沒有人能拿你怎樣。。」
坐困愁城的辛稼軒也在心情複雜的嘆息著,耳邊還環繞著那些陸氏族人,信誓旦旦的保證或者說
是軟硬兼施的勸告。
留在廣府的自己,眼看已經被牽涉進一個很不得了的事態當中了。雖然已經站出來對新當權者聲
援的,都是那些陸氏的支系族人;但是在他們的背後,自己那位岳父大人的影子也不免是昭然若
現了。
到了這一刻,他才明白之前那些人真真假假的拉攏和暗示的意味了,他們居然圖謀的是那改天換
日之舉;並且還想將自己和大舅哥陸務觀一起牽扯進去。
只是還未深交下去,陸務觀就因為北伐需要的緣故,重返淮地坐鎮,而將剩下的壓力都留給自己
面對了。現在他也不得不再次面臨了人生抉擇的關頭;
因為這些人在初步掌握了局面之後,甚至還希望自己能夠以淮東置制副使的身份,通過聯名和背
書參與到其中去。
然而,雖然這些年國朝為了兩度北伐,而不惜窮盡民力羅織地方,致使民間都怨聲載道而不絕於
耳,朝野之中也是輿情鼎沸;
但是,現在這些人所做的事情,卻是要將國朝歷代沿襲下來的努力和最終目標,乃至百萬將士浴
血奮戰,犧牲無算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大好局面,給重新斷送掉不說;還可能將將本來已經疲弊不
堪的國朝,重新拖入到戰火綿連而生靈塗炭的內耗與****當中。
無論他們的口號喊的多麼響,宣稱的理念又是如何的光大,都不能掩藏在「停戰罷兵,與民生息
」的背後,箇中營私苟且的野心和立場;
為了他們堅持的所謂「正當理由」,就放棄北方乃至嶺內的大好基業,作為一位誓言建功立業,
為國開疆拓土為畢生志願的武人,同樣是無論如何都是不甘心,也無法接受的事情了。
但此時此刻他也無力做些什麼,身邊的幾十名親兵、家將,就是他唯一擁有的力量。
因此,他就在這個龍雀園裡陷入了某種困局當中,而一點點的坐視局面敗壞下去;而最難過的無
疑是隱隱夾在丈夫和父親之間的妻子陸霓了。
他滿心憂愁的如是想著,看著天色再次變得昏黃下來,卻又是白白蹉跎掉了一天。
這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卻是鹿公身邊具有驃國血統的的那位老僕,也是曾經隨身鹿公出戰過的資深家將,因此被賜予陸
姓,名為阿弩的老人,他緩緩開口聲音嘶啞得道。
「老主醒了,正要見你了。。」
片刻之後,辛稼軒就在雖壽院裡,見到了眼泡浮腫而面色蠟黃的鹿公,還有自己的妻子陸霓。
「我知道這些傢伙實在是不成器。。」
鹿公開門見山的緩緩到。
「但我如今也已經年老力衰,而無能為力了」
「只是他們想要揮霍我的餘澤,自行其是謀一番大事也就罷了。。」
「但他們不顧警言,居然還想拿你的前程做籌碼,換取自己的進身之階。」
碩大這裡,他喘著氣兒竭力冷笑了兩聲。
「也實在不把我這個糟老頭子放在眼裡了。。」
「所以,為了陸氏家門的下一代存續著想,你和阿霓還是儘早啟程去淮東把。。」
「那裡才是你該有所作為的地方。。」
「可是。。」
辛稼軒不免露出某種為難的神色,這龍雀園外只怕早以及被盯緊了。
「放心,我自有門路和安排的」
鹿公擺擺手道。
「隨後,阿弩就會帶你過去的。。」
「這條密道乃是我以備萬一的地方。。」
「眼看我的風燭殘年也沒剩幾天日子了。。也就用不上了,」
「所以出去後,你們拿著信物儘快離開畿內去番禹港把。。」
「至少那裡或許還有個把人,願意賣我個老臉。。」
「還有些許別支的年輕子弟,也指望隨你同船前驅謀個出路了。。」
「乘夜趕快走把,乘我還能撐住這口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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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海潮與浪涌之間,
渡海而來的羅成信,捂著吐的昏天黑地的肚子,搖搖晃晃的走下棧橋而艱難站上了淮東的土地,
他乘坐的只是用來傳訊和遞送小件物品的五百料海鶻快船,在舒適度上就不能指望了,再加上又是漸進不適航的季節,因此顛得他只覺整個人五臟六腑都要被吐出來了。
而陪同或者誰監視他的,同樣也是昔日羅氏的旁支子弟。只是他們對於他的態度和感官,就不是那麼客氣了;
畢竟從理論上說,他的父親也是把威名赫赫的偌大安東羅藩給分裂拖垮,害得他們背井離鄉逃難到淮地來討生活,淪落到現今這種局面的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