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萌動14

2023-11-29 18:46:59 作者: 貓疲
  遼東半島北部,建安州。

  正當一片車轔轔馬蕭蕭的肅殺景象。因為,這裡已經變成了東路偏師的駐泊大營了。

  而負責當地軍民事務的領頭人,也在新一輪清洗當中換成了,隨軍而來的羅藩使者羅顯生了。

  只是,而作為先鋒官的种師道,也在微微皺著眉頭,看著紛忙碌碌成一片的軍營,與之前的肅殺森嚴和整然有序,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還是有些懈怠了,」

  他不由沉聲嘆息道。

  「稍一催促,就成了這幅情形了。。」

  而這一切,僅僅因為前天才接受了地方的犒勞。

  「畢竟,時間還是倉促了些。。」

  身邊一個聲音開脫道,卻是他的族弟也是旗牌官種稽古。

  」放在國朝大多數軍伍之中,也是力有未逮了。。「

  「不是急切倉促,還須得指派我們先行一步。。」

  种師道冷聲打斷他道。

  「先手營的名頭和資格,豈又是浪得的。。」

  。

  「我不管用什麼辦法。。」

  「明天三桿之前,見到行進在道途的隊伍和車馬。。「

  畢竟,在淮東軍的體系內呆的久了,自然眼界和標準,也就無限被拔高了。之前在大梁軍中服役過那些東西,也就有些看不上眼了。

  自從擊破了那股北軍殘餘之後,這支軍馬就再沒有繼續深入羅氏的領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糾紛和是非,因而帶著俘虜和斬獲,重新退回到建安州等待命令。

  現在新的命令終於到來了。卻不是退還到事先劃定的積利州境內,也不用再北上了;

  而是原地改道向東,沿著烏骨水而行,挺進鴨綠水流域,伺機奪取大行城和烏骨城等當地的要衝。

  因為領有這些地方的大行城主羅亦光,烏骨州別家朱懷仁,在之的立場當中前傾向占據本家遼城的叛黨;並且尚未對撥亂反正後的羅氏本家有所表態。

  最好能夠進而奪占兩大水系交匯的泊汋口和泊汋城,對當地的安東諸侯形成某種威壓之態。

  以防止和杜絕他們收留和包庇,從遼城一路奔逃過來的叛黨殘餘。

  至於相應的軍需所出,則由地方代管就地籌給大部分,然後從南方的港口轉運剩餘的部分。

  而他作為先鋒將官,將率領優先配齊騾馬和重新補足輜重的先手營馬上出發,而其他大隊人馬等到補給和整備完畢,也會緊隨而來。

  但對於輕而易舉就擊破了敵人,而有些意猶未盡的种師道來說,無疑又是一個更多建功的機會了。

  ..

  而在遼西的首府開義城,

  斜風細雨當中,一場易主的交割儀式,也在平淡無波的反響當中,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完成了。

  隨著城頭代表羅氏本家的蒼青大旗降下,而取而代之了代表淮東的風雷旗;這意味著在僅僅的一個月之內,首府開義城的再次換了主宰者;

  而這一次除了蘆關和半山徑以東三州之外,遼西全境都已經名正言順的,落入了淮東制置使的掌控之下。

  當然,這只是初步完成軍事上的占領,想要建立一套完整而行之有效的政權體系,還是很遙遠的事情,也有很長的路要走。

  目前也就能夠以招徠移民外加軍管編戶的形式,用這些屯圍據點來直接控制一些重點地段和要衝地帶。然後再以這些據點為紐帶和中心,用物資管控和商業流通,來間接影響和調節其他地方,

  大抵相當於轉戰了千里之外的本軍,初到淮東的相仿局面。只是這一次我們有距離更近(隔海相望只要一兩天),相對強大而穩定的後方,來源源不斷的提供兵員、勞力、物資上的支持。

  因此,相應的進度也比當初幾乎是篳路藍縷的白手起家,要更有效率準備也更加充分。畢竟,經過了長久的磨合和實踐之後,無論是經驗還是手段都要成熟的多。

  除了散布於道路駐軍節點附近,處於軍事存在和武力保障,大小輻射圈內的一類核心區域之外,尚有大片處於間接影響和有限控制下的二類區域,乃至更多是放任自流、自生自滅的三類區域。

  只是除了接受我的勸說,而繼續留下來當任明面上的遼西善後處置大使,兼總聯絡人的羅思謹外;羅氏任命的遼西司馬金富拭,也居然願意留下來,而不是跟隨城裡的其他大多數人,在城內千餘名留守兵馬的保護下,先行一步歸還本家去。

  當然了,他們的心思和想法,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相比這開義城裡政令不出城門的名位和頭銜,已經被打成一片殘破,又被諸侯聯軍搶掠搜刮的,民窮地貧的地方而言。

  他們大多數人更在意的是,能夠在權力更迭之後的本家中樞里,以從征有功人士的身份,所能得到的好處和地位、職事。

  正所謂是太陽地下沒有新鮮事,這些和前藩主羅湛基,以及現任代藩主羅允孝多少有些關聯的人士,也絲毫不能免俗或是避嫌的。

  只是這些對他們來說的妨礙和困擾,對我而言卻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或者說他們越是燒殺擄掠的乾淨和徹底,對我而言反倒是一件只能放在心中暗喜,卻不能訴之於口的大好事;

  畢竟,對我而言只要有土地還在就行了,地下的礦藏也不會自己跑掉。

  至於城邑村鎮毀了,還可以慢慢的再重新修建起來;人沒了還能重新再招徠和別處移民填戶,這些新得到土地的人們一旦安定下來,顯然就是潛在的既得利益階層和擁護者了。

  而這些羅藩的留守勢力,在地方越是搞得天怒人怨,就越能體現出我方在統治和經營上,各種遠遠勝之的效率與手段來。

  以上的種種不利因素和困難,只要善加運用和引導,反而能夠有利於我方重新規劃和布局;在重建和生產活動中,將****統治者痕跡和殘餘影響,給逐步磨去和徹底消除掉。

  當然在此之前,我已經做好了今後一段時間內此起彼伏的治安鎮壓作戰,以及針對山地清繳行動的游擊與封鎖的拉鋸拉鋸,的相應心理準備了。

  畢竟,古往今來的無視實例都可以證明,就算是被擊敗而失去將來的舊有勢力,是不會輕易承認失敗和消亡的,更何況是一個經營了數百年的老牌藩鎮和諸侯家族。

  只有通過往復血與火的清洗和滌盪,在有可能在舊政權的廢墟上,建立起來全新的架構來。

  只是,與我預期有些嚴重不符的是,似乎是因為之前嗖殺的太過徹底,南方留守的部隊,除了在巡哨過程中,殲滅了十幾股流竄的土賊山匪之外,至今沒有遇到地方上較大規模的反抗和抵制,

  .。

  而在南方隨著入夏的漸深。

  遼西西部的山區之中,也有大隊小股的人群,在缺衣少食的煎迫驅使下,重新回到了平原上。然後又在各處關卡的匯聚和分流之下,被集中到一出出臨時設立的檢疫營地中,接受甄別和初步衛生清理。

  其中不乏一些身強力壯,虎口和指肚局勢老繭的青年人,但只要有人以家庭的形式,進行擔保並且承受連坐的後果,他們在登記之後也就被輕輕放過。

  不用再被送到專門的沿海監管地去,而以三五口小戶家庭的形式,就近編管在了同一個安置營地里。

  「好好的活下去。。」

  「種田也好,砍樹也好,打鐵也好。。」

  「找個能夠要活自己的生計為最優先的事情。。」

  「不要再做任何多餘的事情。。」

  「最好找個婆娘好好過日子,」

  「等生了兒女,把自己的血脈傳下去,就是我輩最大的勝利了。。」

  「讓下一代人,不用再為這些理由而流血送命了。。」

  而這一切的變化,卻是某個深入山區的疤面人,所帶來的促成和推動之下發生的。

  他的臉面已經被坑坑窪窪的傷疤給毀了,勸說聲音也因為嘶啞而失去本來的樣子,就算是他已經過世的父母站在面前,只怕也是認不出來了。

  只是每一個知道了他身份的人,都要肅然起敬而敬仰不一的喊上一聲。

  「藩上。。」

  「老大人。」

  因為是羅氏藩主親自指名要活捉的對象,結果他還是沒能如願戰死在內城的城頭上;但在重傷被監管起來的時候,卻又因為羅藩藩主的病倒,引發的一連串混亂和變動,而變得無人問津;然後,居然就讓他乘亂掙扎的逃了出來。

  然後,隱藏在民間修養的這時間內,經過了數次搜捕的他,也痛下決心毀掉了自己的容貌和聲線,以一個醜陋乞丐的模樣和身份,終於得以擺脫了過往身份的束縛,而公然出現遼西的土地上。

  又經過了好些事情,也見識過了沿海那些屯圍里,外來填戶和移民的生活狀況,親眼看見了淮東軍在這片土地上的種種作為。

  尤其是當他聽說了,因為家族內亂而自顧無暇的羅藩,居然名正言順把偌大的遼西故土,都託管給淮東方面之後,他就慢慢有了這樣的想法和心念了。

  這真是天意使然啊,或者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讓薛氏嫡系的血脈,以另一種方式在這個土地上繼續流傳下去。

  薛氏和羅氏世世代代不死不休的仇怨,似乎在這裡也可以因為血脈的融合,而打上一個句號了。

  想到這裡,他早已經乾枯的淚腺,不由有些酸楚滿漲起來。

  等到可以確認的那一天的話,他也可以帶著這個最後知情者的秘密,和薛氏過往的一切一起埋入歷史的額塵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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