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戰雲2
2023-11-29 18:46:59 作者: 貓疲
隨著張叔夜的一聲令下,藏在丘陵間滿山滿谷的軍士,像是匯集的潮湧一般的奔流躍動起來。
這些行蹤消失的河北軍,這段時間,其實一直在貼近黃河南岸的丘陵間行軍,避免深入平原腹地。
因此,藉助兩岸分布的黃土丘陵遮掩,沿途不但有北朝一直缺乏存在感的黃河水師,各種不遺餘力的輸送補給。
還因為對沿途渡口的有些掌握,而時不時得到對岸兵員、戰馬的補充,讓這支高強度轉戰下來,已然有些傷痕累累的疲弊之師,迅速回復舊觀起來。
更兼東南帥司全力投入攻打都畿道,沿岸更多是一些二三流的警戒部隊,在第一次登陸時已經被一掃而空,雖然帥司努力補救,但是很多地方至今尚未恢復過來,
但給了這路冒險突進的軍馬,以相應化整為零的活動空間。
再加上沿途地方武裝,各種活躍的變相遮掩和誤導,在己方也在刻意避戰的情況下,南軍一直沒能抓到真正的行蹤,只打掉了一些作為疑兵的尾巴。
但是隨著他們開始四出打劫和擄獲輜重隊後,活動範圍就不免被逐漸縮小和確定下來。
一隊又一隊的騎兵探哨,在原野上消失或是逃還,抽調自南軍陣前的搜索部隊,也終於咬住了這隻北軍大部活動的行跡,
但是張叔夜的大部分目的,也已經達到了。他冒險強渡過河來別開一路戰線,可不僅僅是支援和匯合都亟道的友軍而已。
餘下的事情,便只有交給天意了,張叔夜看著蜿蜒而行的隊伍,心中如此暗道
...
新編成的第一獵騎營,帶著馬蹄水印的風雷旗,正隨著騎兵縱橫的身形,分作大隊小股的戰術演練,馳騁在塵埃之中。
自從新軍右廂,重新歸建帥司之後,他這一小部「借調」的人馬,也名正言順的在某種條件交換下,正式成為大名鼎鼎的「滿萬不可敵」的一份子。
有些躊躇滿志的騎營別將趙良嗣,親自示範和督促著部下,練習和演示著在馬背上裝填和發射的技藝,哪怕最初的好幾次,險些被有些緊張過度的坐騎,給從馬背上顛下來。
雖然他是一名傳統戰法薰陶出來的騎將,但不妨礙他為了更好的前程和機會,學習熟練使用新的武器和戰術,畢竟,這是一隻以銃器為核心的部隊,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若不想逐漸********,或是淪為戰場配角的話,多少也要和大隊步調一致的,會使火器防身才對。不想卻正中那位羅將主的下懷,給人給槍的得到全力扶持。
但是趙良嗣的這個決定,卻一度在內部引起了不小的反彈和非議,一些明顯堅守馬戰傳統和榮譽感的將官,甚至帶頭抗拒使用這種,明顯非騎兵正道的武器,
特別是可能要徒費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去重新掌握這種明顯會削弱,騎兵沖陣血勇的戰法。
但顯然他們都低估了這位想要有所作為的騎兵官,所具有的決心和意志,他直接拿出鐵腕手段,嚴懲了數個挑頭鬧得最響的,又將若干陰奉陽違之輩,趕回到本來的部隊或是乾脆開革出去,才將這種勢頭強壓下來。
先從師法教導隊的戰法開始,學著下馬站在地上,組成簡單的排射隊形,然後是騎在馬背上射擊的適應過程,然後才進步到徐然小跑著,奔馳一定顛簸和節奏下的移動放射。
然後是比照步隊的訓練大綱,結合馬戰的經驗,從線列衝鋒,衍生出橫隊、縱隊,大步、快步,乃至散陣飛馳的配套戰術來。
這樣,他的部隊在正式組成密集的線狀,衝擊敵陣之前,便多了一個在馬上排放銃子的步驟而已。
然後沖陣的騎兵部分用刀,部分用矛,遇敵用矛在前沖開敵陣的序列,馬刀跟進用近身劈殺撕裂分割後隊。一旦陷入不利的纏鬥,則用銃擊交替掩護脫離。
他們甚至還裝備了部分,專門給騎兵用的雙發短身馬銃,然後他們就在日常的追逐和遭遇戰中,發現這東西的好處了。
雖然馬銃這東西,比起騎兵用的角弓或是手弩什麼的,在射程和角度有所不及,但是勝在輕快便攜能持久,還不影響馬戰衝擊和近身纏鬥的效率。
這也成為了這些不善騎射的南國騎兵,可以對陣乃至正面對抗北地騎兵的重要補充手段。
由於南朝缺乏培養重甲沖陣騎兵的土壤,因此這些數量有限的馬軍,都是按照輕騎的標準和戰術進行訓練,而格外強調機動靈活。戰術也對以迂迴的牽制、騷擾,偷襲和分散衝鋒為主。
因此多了馬銃作為副武器後,他們就可以遠近兼用的打擊敵人,採取分散包圍,繞敵轉圈攻打的戰術,逐漸拖疲拖死對手。
雖然這些理念還在實戰的嘗試中,有些還是紙面上的戰術規劃和前景構想,未經過大規模戰陣的檢驗,且有待進一步的時間和改良,
但已經足以讓趙良嗣,對這支軍隊的將來,充滿某種期待和和野望,也不由對於能夠親自指點他馬戰方向的,那位軍帥大人,充滿由衷的敬意和知遇感懷知情。所謂的生而知之,也不過如此把。
特別是馬上銃擊的戰術,已經在偵查,警戒、巡邏、騷擾、追擊中,體現出足夠的價值來。起碼在野外,不可避免的遇敵接戰前,只消先抬手給對方來一銃子招呼,就多少有所收穫和驚喜。
就算打不中,近距離排放的驚嚇,也足以打亂對方坐騎的沖勢和節奏了。
...。。
且不論新入伙的趙良嗣,是如何心潮澎湃又是個人崇拜情節萌發的心路過程。
行軍的過程中,我卻在指導者我的虞侯和幕僚們,做著某種戰爭前景的評估,
任何國家層面的決戰,都是國庫儲備、生產力積累和人口比例、動員效率等因素下,綜合國力的比拼和消耗,不是靠一場或是幾場勝負,就可以輕易決定最終結果的。
再這場問鼎天下的終極對決之中,南朝無疑是占了兵多將廣、準備充足的天時,而北朝則更多是內線作戰的主場地利,至於人和什麼,那就是大哥不笑二哥,兩邊都有各種刷新下限的存在。
戰爭打到這個程度,已經沒有多少速戰速決的速勝可能性了,只能是儘可能的積蓄力量堂堂正正的逐一逐點的碾壓和推進過去,或者重新陷入僵持和對峙,回到漫長的拉鋸和對抗時代,才是大多數常態,
因此,只有一方人力物力徹底枯竭,精疲力竭的倒下,才有可能分出結果來。而今年的冬天,將會是一個重要的分野。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也要重新考慮,我和麾下這支人馬,在這場戰爭中何去何從的自身定位,以及在時代和陣營的大背景下,個人山頭和小團體立場的重新界定。
畢竟,我已經是有資格獨領一路軍馬諸事,有資格戰隊和表態的一方鎮守候選了,而不是原本只需考慮完成任務和攻略目標,就能夠滿足一時的普通軍頭。
哪怕目前所呈現出來的東西,還是相當的粗糙和模糊。但是有所準備,還是比還無意識的隨波逐流,被動應對的好。
這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近來一連串消息引發和觸動的。
雖然我人在軍前,但是通過奔走在軍前的特殊商隊,後方的消息也多多少少有所遴選的,陸續匯集到我這裡來。
比如,後方江寧行在兼大本營,終於有所大動作了。
北召還後方的那位東南招討寧總管,用了半年多時間,全力整合江南地區那些易幟軍州藩鎮的舊部。
最終梳理出近八萬的生力軍來,作為東南路大軍的後援,其中第一批「常揭」「奉聖」兩個新軍號,約三萬人已經渡過江北,向著淮上行進而來,不日將加入北伐軍的麾下。
作為某種附帶影響的結果,我們這隻看似兵強馬壯的生力軍,也不再是帥司某些人捏著鼻子,也要暫時容忍下來的唯一選擇,相應的重要性和關注度,也勢必有所下降,而帶來任務、配給上的一連串變化。
另一方面,則是江都的糧台營地,發來的地方見聞,說是雖然東南之地已經在南朝的一統之下,但是江南一代的民生,依舊頗為艱巨,甚至還有所惡化,出現了部分流離失所的逃亡景象。
原因也很簡單,這些江南士民,在統一後並沒有等來天下太平,就此輕徭薄賦休養生息的機會,反而因為,北伐軍前輸送的需要,而陷入某種後續影響的困境中。
主要的根源,是為了彌補秋後海陸運輸逐漸困難的短板,在江寧行在的大力倡導下,江南各地新上任的官員,第一件事就是儘可能的搜刮人力物力,以滿足大本營從陸路輸供軍前的需要。
而相比海運,陸路長途轉運有一個很大的弊端,就是所需人力和沿途的消耗頗大,距離越遠,消耗就成倍上翻,而且可以說擾民十分嚴重。
而原本的漕河體系,卻早已荒廢多年,於是又有人提出,組織人力逐段疏浚,以部分提高輸送的效率,這個消息傳出後,於是沿漕百姓又有些騷動不安了。
雖然一時半會,還很難對軍前造成什麼影響,但是戰事一旦有所僵持,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為自身的安危乃至事業和成敗,我也必須考慮一些比較壞的可能性和打算,以及相應的後路和對應措施了。
當然了,這種悲觀主義的言論和看法,在目前的形勢下,還是不適合出現在我和部下探討的範疇之內,以免杞人憂天式的自亂陣腳或是擾亂軍心,只能用這種命題和試練的方式,悄悄進行一些準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