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接敵2

2023-11-29 18:46:59 作者: 貓疲
  打過河來這些日子,他們這些河北軍序,可謂是大小連戰皆勝,破敵無算,無論是高城堅壘,還是橋津險要,都在小張使君的運籌帷幄中,一鼓而下或是困死一隅。

  但是忽然一夜之間噩耗傳來,

  輪替斷後阻敵的平海三軍,居然莫名其妙的敗亡在一隻南軍手中,許多人都是難以置信的駭然心情,或是信誓旦旦的寧願當這是訛傳而已。

  然後,他們不得不在強令約束之下,放棄垂手可得的勝果,暫時避走向西,改與濮州的友軍匯合,再做計議。

  說實話,全軍上下包括周可焯在內,心中亦饒是有些不服氣,或是不信邪,總倒是應該還有別有緣故的。

  這一次,本陣奉命攻取鄆州連下數城,總算是給那些敗亡的同袍,好生出了一口氣,也不免生出,所謂「滿萬不可敵」的新軍左廂,不過如此的心思。

  只要不給他們拉開距離,不計傷亡的搶近身去,那些火銃之類的玩藝,就沒有多少騰挪的餘地了,

  不過他也必須承認,破敵容易殲敵卻有些困難,

  面前這支南軍很是有些堅韌和油滑不溜手,打不過之後四散奔逃起來,卻是甚有章法和耐心,讓這些長途跋涉過來的將士,也不免有些追之莫及。

  以至於兩度敗之,卻都未能畢殲之功。好在這裡,總算是重新咬上了他們的蹤跡,不過也遇到了新情況。

  但是,

  待到對方露出身形,周可焯卻頓時驚訝了一下,然後他和他的部下忍不住鬨笑起來,來的是騎兵,居然是南朝的騎兵。

  雖然自古以來騎兵號稱陣中之寶,決勝之錘,但也要看用的人是誰才對。

  而作為自古以來以騎兵勝長的,並且在安東、平盧的沿邊,親自對抗和教訓過那些,自小生長在馬背上的室韋、靺鞨北國將士,他們實在有無數種理由,嘲笑和小覬這些短腿南蠻子的所謂騎兵。

  因為南方實在沒有什麼出色的戰馬,也缺乏騎兵馳騁縱橫的原野環境,來鍛鍊和培養各種馬戰技藝和經驗。

  更何況,作為身經百戰的老辣眼光,他輕易看出來,這些南軍騎兵的騎術和動作,還有些生疏和僵硬,就好像才掌握騎馬,沒有多久一般。

  不由心中有些警惕,又有些放下心來,這也是不善馬斗的南軍,最慣常的戰法之一,騎馬代步再下馬列戰。

  突然在距離還有段的位置,紛紛停了下來,他心中暗道,果然是準備來了麼,不由高喊到。

  「長鋌趨前,具陣。。」

  這些早已停下變成應敵和反突擊陣形的將士,迅速在前列,伸出成片的槍尖來。

  但是這些南軍騎兵,卻沒有如期的下馬步戰,對面向著兩翼展開,拉出一個長長的橫隊,周可焯心中突然升起些許不安來。

  「小心防護。。箭矢」

  他如此吩咐道,心中卻在猜想,對方難帶想玩騎射

  「步弩手預備。。」

  然後就見隨著他們胯下的坐騎有些微微的騷動和不安,對面一條細長的煙龍蔓延開來,然後才聽到空中的咻然聲。

  這些連馬都騎不好的南兵,迎面就給了他們一場徹頭徹尾的教訓,之間站在前排的長兵將士,身上綻開了一團團血花,紛紛在慘叫和悶哼聲中,頹然倒地。

  「步弩手,迅速上前回擊。。」

  周可焯,趕忙下令道。顯然對方配備了騎在馬背上用的火器,但是還是有些疑惑不解,

  以往兩朝交兵時,並非沒有在馬背上使用過火器的嘗試,但是馬匹這種東西,就算是受過訓練,但還是太容易受到火光和震響的驚嚇。

  大多數情形下,只能下馬用人勒住之後。在步戰中有限的使用火器,才不至於相互跑竄沖亂隊形。

  面對當面急匆匆射出的箭矢,這些南軍卻是返身撥馬就走,毫不留戀的迅速跑出了步弩的最大射程,講那些稀稀拉拉的箭矢,拋在身後。

  「該死。。」

  如此周而復返數陣之後,周可焯也只能看著死傷狼藉,有些疲形於色的部下,恨恨的罵道。

  雖然這種游而不擊的戰術下,左旗營的總體傷亡不是太大,但是這種光挨打,卻使不上力的戰法,也太讓人憋屈,也是頗為影響士氣的,剩下的人中間,也不免出現了疲憊和動搖。

  只見前方的南軍騎兵,再次聚集起來徐然靠攏過來。

  「又來。。」

  周可焯瞪大了眼睛,卻終於果斷下了個決定,

  「步弩手掩護,交替脫離戰場。。」

  他終於意識到,如此糾纏下去已經於事無益了,連最初的追擊目標也丟了。在這個地方交戰位面也太過不利了。

  本部還是需要足夠的工事和建築的掩護,來對付這些狗皮膏藥一般的南軍戰法。順便把這個發現,報告給上官。

  因為這場戰鬥,這讓他們想起了每年進入草原,屠戮和打擊那些遷徙中遊牧部帳的戰鬥。

  只是,那些前赴後繼騷擾不停的牧騎,各種既短且軟的弓馬射術,卻不是這些密集列陣的馬上銃,射程和威力可以比擬的。

  相比之下,因為是追擊而輕裝序列的左旗營,就似被拖曳在馬後的風箏一般,各種牽著鼻子轉,而追之不及,進退維艱。

  重新確定了目標和方向之後,左旗營的將士很快就依仗出色的素養,久經戰陣的經驗,重振起來,木然忍受著有限的傷亡,將那些騎兵甩在身後,

  很快,一個廢棄村莊的輪廓,出現在他們行進的方向。交替行進中將士,頓時露出某種如釋重負和期盼的表情來。

  「加把勁。。」

  周可焯也不免鬆了一口氣,對著鼓舞道,為了穩妥起見,他親率著親兵和弩手,居於最後列。

  眼看只有幾十步距離,大伙兒不免加快了腳步,將原本緊密的隊形,慢慢拉扯的鬆散開來,

  這時候,突然喇叭響起,幾乎緊貼在廢棄的村子邊上,驟然衝出一隻人馬來,廢村里也仿若活了過來,鑼鼓大作聲中射出咻咻的彈丸,頓時擊倒了那些,沖跑在最前列的北軍將士。

  「有埋伏。。」

  居隊中的其餘北軍將士,也忍不住慘烈而悽厲的叫喊起來,然後就被衝出來的騎兵,給攔腰狠狠撞進了有些鬆散的隊列之中。

  .。

  緊隨而後沖陣而出的,來自大梁新軍右廂的騎部將趙良嗣,他方才從之前,令人有些目瞪口呆的觀戰中回味過來,原來騎兵戰還可有這種全新的打法。

  這算是騎射戰術的變種麼,但他又覺得並非那麼回事,只是外表徒具相似而已,而具體戰法和理念都顯然相去甚遠。

  趙良嗣祖上出身涿郡,乃是隆化年間南投的騎軍大將,因此其後人也蒙蔭,成為南朝軍中獨特的世兵階層的一部分,可以說從小就是騎兵馬戰的家門淵源,只是到了他這裡,雖然沿襲世業做了騎兵官,但是時運就未免有些不濟。

  先是賞識他的老上官和蔭庇關照的父輩古舊,被捲入清遠之變而失勢下獄,然後在御前觀覽的例行演武中,他因為一時內心掙扎的失手,未能遵守事前約定,敗下陣來好給別人鋪路,反倒把某家衙內給打翻馬下,不但羞辱結怨了一個軍中高門,還得罪了一批為此投下了重注的軍中上司和同僚。

  然後,他在軍中徹底斷了前程和指望,這次北伐因為缺少騎兵官,才把他起復起來充效軍前,本想是乘機有所作為而拜託過往的牽連,但他似乎低估了對方的影響和決心,而軍中願意為之張目而結好對方的,也是頗有人在。

  也因為這個緣故,大多數同袍,還是對他疏而遠之,屬於不怎麼受待見的少數派。而最殘酷的懲罰,不是將他一直閒投散置,而是讓他去拼命奮鬥之後,有一次次的與功名擦身而過的挫敗和失落感。

  因而,雖然他也努力想立功,但是在一群同樣競功心切的同僚中,機會和條件都屬於墊底的位置,只能在副職上輪轉著,繼續為人作嫁衣下去。

  這次被劃歸在「北面防禦都指揮」的節制下行事,實在是因為新軍右廂的統將,卻不過名分上官要求的權益手段。

  乃將軍中的刺頭兒和新補員額,挑挑揀揀湊了兩團,共計四百五十騎出來,以趙良嗣為領兵的騎部將,發派過來聽效於帳下,也有乘機讓他另尋前程,不要在繼續困擾大家的意思和暗喻。

  當然,這麼做的主要是原因是,這位新出爐沒多久「北面防禦都指揮」,剛好有戰後乘機吞併友軍的前科和惡名,因此這點人就算舍了出去,對於新軍右廂部來說,也不算是太過肉痛的損失。

  更何況,這是一隻以火器為主的戰隊,他作為一小隻騎兵官,又能有什麼像樣前程,那些人私底下估計也是這麼想,才把他打發了出來,就等著看他的笑話呢。

  因此,他也很是憋了口氣,一心想要在人前人後,重新做出個前程和表現來。他雖然有些耿直和堅持,但不意味著毫無頭腦和事故了,

  事先他也曾聽說過,在這位新軍第七將的麾下,最初多是出自其藩內兵員,因此素來有著善於野戰而能打硬仗,卻又桀驁不馴,與友軍難以相處,且令帥司頗為頭疼而忌憚,之類的傳聞和風言,

  這也意味著,那些一直制約和困擾他前程的外部因素,暫時還影響不到,這隻特立獨行的新軍之中。

  究竟是做探馬巡哨之流的雜屬叢編,還是成為戰陣之間,被主將倚重的決勝力量,就看他這一遭的表現了。

  電光火石的思緒和回憶間,他已經怒吼著像是顆炮彈一般,撞進那些北兵的人叢中,將他們凝固的驚愕和錯亂,狠狠踩踏在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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