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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1:52:21 作者: 溫潤生木
    他認識周清幸這麼久,對方一直都是冷靜的,儘管偶爾會出現些別的情緒,也不是太過激烈。

    永遠都被堅固壁壘圍起來的,有點無堅不摧的周清幸。

    此刻竟然在痛苦又悲慟地哭。

    那哭聲儘管隔著千萬公里的距離,也能讓人感受到她的絕望。

    「對……對不起……啊……」周清幸斷斷續續地抽噎聲,在手機耳孔中顯得沙啞又斷裂。

    越溫心裡被她的哭聲攪得天翻地覆。

    他手指握緊手機,「怎麼了?」

    雨聲宣洩著無法訴說的情緒,越溫只能從她破碎又凌亂地隻言片語中。

    猜測她遇到的事情。

    「好,先不哭不哭,奶奶出事了是嗎。」

    他安靜聽著女生脆弱的求救。

    .

    無法逃脫,到處都是大雨,周清幸蹲在亭子裡,只覺得自己永遠也逃不走了。

    她無法思考,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情緒如海波中動盪的船。

    越溫聽她說完,在短暫的安靜里開口。

    「好,阿幸,現在告訴我,你在哪?」

    手機里再次傳出男生放緩語調的溫和聲音,「我去找你。」

    ☆、第25章 曙光

    急救室的紅燈在慘白走廊里,亮的刺眼。

    周清幸回來, 頭髮滴滴答往下落水, 她坐到長椅上, 疲憊地靠在那發呆。

    旁邊的女人看了她好幾眼。

    「倖幸, 你奶奶剛剛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周清幸慢慢轉動了下眼珠, 「沒有。」

    男人這時也趕了過來, 帶著一身煙味跟酒氣。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非去賭牌。」女人埋怨了一句。

    她說完,又沖對方使了個眼色。

    「你姑父這毛病總改不掉,我一個人賺錢, 每天累死累活都沒人問呦。」

    周清幸聽他們說了一大堆,後面終於提到了重點。

    「倖幸啊,你姑父在外面賭牌輸了不少錢, 現在房子也抵押了, 還不上的話我們以後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醫院裡的濕冷順著濕掉的鞋子, 從腳底涼到頭皮。

    「還有你奶奶的病,每天住院花銷都得上千, 我們沒有錢,全是到處借的,你要是有點閒錢,能先周濟給小姑一下嗎?」

    周清幸這次直直地盯著她,漆黑眼眸里沒有光,顯得死寂又黯淡。

    「你需要多少。」

    女人報了個數字。

    周清幸垂眸,對方緊接著道。

    「你小時候都是在我家吃住, 我跟你姑父供著你讀書,現在困難的時候,你要能幫我們就拉一把吧。」

    周清幸:「我如果給你了,以後能別再聯繫我嗎。」

    兩人都沉默了下。

    周清幸聲音無波無瀾,「如果可以辦到,我來想辦法。」

    男人搓了搓手,「其實小幸啊,你也不用這麼辛苦,程先生說了,只有你再陪他幾個月,錢他幫咱們出。」

    這個名字對於周清幸來說,讓她有生理上的厭惡感。

    周清幸直接打斷了男人的話。

    「我不可能去的,你們如果想要錢,就聽我的。」

    以前那個很懦弱,什麼都要依附著別人,沒有主意的小丫頭。

    現在好似變了一個人。

    周清幸看著他們,一字一句道。

    「你們也不要聽那個程先生的話了,他能給你們的好處,我同樣可以辦到。」

    「而且更多。」

    *

    如果太安靜的環境,會讓人覺得非常,絕望。

    特別是在醫院這種地方。

    閉上眼,腦子很空,什麼都抓不到,明明很困了,但是怎麼都睡不著。

    晚上四點的重症監護室走廊,只有一盞小夜燈亮著,慘慘澹淡的發著光。

    男人從兜里摸出煙,跟著坐到她旁邊。

    「倖幸,我讓人加了個看護床,你跟你姑擠擠睡去。」

    周清幸搖搖頭。

    他嘆氣,悶悶地抽菸,周清幸微微側頭看他,男人的鬢角都白了,領子口外翻著,皺巴又泛黃。

    沉默在擴大隔閡。

    男人站起來,駝著背,去外面抽。

    這個封閉落後的小鎮子,他們很好騙,什麼都不懂。

    所以他們當了劊子手,但到底誰才是原罪。

    周清幸想,她使他們變得貪心,他們使她越來越狠心。

    *

    老人在中午的時候宣布死亡。

    那個時候周清幸正在吃飯,趴在走廊的小長凳上,男人買回來的米線,還沒有吃兩口,筷子就掉在了地上。

    隨後,女人哭喊著去了病房。

    見怪不怪的醫護人員,走過來告知接下來要走的流程。

    男人進去陪著女人了,周清幸一個人去辦理各種手續。

    她很沉靜,甚至有些冷情,一路沉默著交錢,簽字,辦理單子。

    連半慣了這種事情的工作人員都問了一句。

    「你是病人的親孫女?」

    人在親人死的時候,是不應該這麼安靜的。

    至少要表現出難過。

    周清幸點點頭,「嗯。」

    她接過單子,慢慢往回走,她現在難過不起來,所有的情緒已經沉澱下去了。

    或者說是被刻意壓制住。

    *

    鎮裡的規矩是人死後要守靈一天,隨即再入土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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