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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肖沒想到我會這麼沒良心，陰沉著臉愣在原地。他的眼裡儘是心寒與憤怒，沉默良久後對我說：「隨便你，我就不該亂管閒事，讓你自暴自棄好了。」

    然後他拿起資料就往房間走，把門摔得直響。

    我被摔門聲驚到，方才的怒氣不復存在。握緊拳頭又放開，暗罵自己嘴賤，攔不住傷人的話蹦出口，說完又如此懊悔。

    想到他那天特地跟我說了許多心裡話，心裡難受不已。腳比腦子動得快，先邁開步伐來到他房間前。鼓起勇氣拍拍門，軟著語氣道歉：「對不起嘛，我沒有那個意思！」

    然而並沒有任何反應，很少有這麼害怕的時候，以往都是我把人家噴得啞口無言。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好怕他就這樣不理我跟我絕交。

    如果說小時候媽媽說一句「再哭就把你丟掉」會把我嚇得直憋氣，那長大以後「隨便你」三個字變成最恐怖的咒語。才剛把他歸為「重要的人」，很可能就這樣親手把他推開。

    不想惹他生氣。

    更不想和他絕交。

    腦中一片空白，只有這個想法在迴轉。

    心臟在胸腔里因焦急和害怕而劇烈跳動，只能一遍遍敲門，嘴裡喊著：「陸肖，我錯了，對不起啊……」

    門的另一邊依舊毫無聲響，既然陸肖不想理我，我也不能直接闖進去。想到以後可能都吃不到他做的菜了，鼻頭猛地一酸，眼淚嘩啦啦就流了下來。

    「嗚哇哇哇……對不起……」如果沒記錯，已經很久沒有哭得這麼悽慘了。與其說撕心裂肺，不如更像在殺豬。

    小學時有一次和張沁月吵架，我倆哭著把對方考卷撕掉都沒道歉，即便是我先惹得她。可孩子們的矛盾來得快去得也快，不管過多少年她都不會離開我。陸肖卻不同，於他而言我是偶然出現的對象，還是把良心當狗肺的傻逼。年紀越大越能忍受孤獨，卻也更害怕孤獨。我不想把陸肖推開，所以必須為自己的過錯道歉。

    到後來已是單純大哭，連對不起三個字都沒力氣說。當我站在門口拼命擦拭眼淚鼻涕，以為他真的不再理我時，房門突然打開了。

    「別哭了，跟殺豬似的。」陸肖站在我面前，百般嫌棄地看著我。

    我被突然出現的他嚇住了，一下子停止抽泣，卻因為過度憋氣而不斷打嗝。

    「對……嗝……對對對不起……嗝……」眼含淚水抬頭看他，想拉拉他的手腕又不敢，只得滑稽地把手舉在半空中，放哪都不是。

    陸肖打量了我幾眼，剛才的憤怒已經消失不見。他忍不住嘆氣，然後把我拉到衛生間，打濕毛巾往我臉上一蒙。

    我：「……」他不會想悶死我吧？？？

    一瞬間傷心轉化為驚恐，腦洞大開都快想遺書如何編寫時，他抓著毛巾在我皺緊眉眼的臉上用力擦拭。

    他邊擦邊吐槽：「我真是運氣爆棚碰上你這麼個智障。二十七歲的人哭得跟三歲似的，出去別說是我老婆。」

    我扯住他的手，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別生氣啦，剛才是我不好。」

    「哪敢生氣啊？」陸肖陰陽怪氣地對我說，「再讓你哭下去鄰居都要以為我家暴了。」

    正想反駁眼淚是自己流出來的，他又把毛巾捂在我鼻子上，「喂，鼻涕擤出來，都流到下巴上了。」

    我順勢用力擤鼻子，確定清理乾淨後示意他把毛巾拿開。他皺著鼻子把滿是黏液的毛巾扔到水池裡，上面還混著一些血絲。

    「你連鼻血都能哭出來？」他對於我的哭泣能力深感驚奇。

    「血管容易破嘛……」我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揪下一些搓成團往鼻子裡塞。鏡子裡的我雙眼紅腫，額發因出汗而凌亂，想到剛才殺豬般的嚎哭，不禁笑出聲來。活像個又哭又笑的二傻子。

    陸肖：「……」

    明明是我把他惹毛，最後還由他幫我整理儀容，著實尷尬又羞愧。為了彌補過失，我自告奮勇陪他工作，幫忙看資料。當然他並不信任我的邏輯能力，只指使我準備夜宵。

    我站在料理台前小心翼翼地翻鏟荷包蛋，陸肖跟我一樣喜歡吃流黃的，所以不能煎太熟。一滴油突然爆開，我驚得手一抖，不小心把蛋戳了個洞，眼睜睜看著蛋液淌滿平底鍋慢慢凝固。

    真是尷尬，只能重新再煎一個。幸虧第二個是很完美的流黃蛋，不然要被他笑死，連荷包蛋都弄不好。

    淋上醬油後，我默默把盤子放在桌上，還給他倒了杯白水。做錯壞事的下場就是夾緊尾巴做人，我大概也只能這樣幫他分擔。

    陸肖盯著嘔吐的荷包蛋，面色悲戚地對我說：「這年頭你這樣的殘障也是不多見了。」

    這麼慘烈的蛋我自己看著都不好意思，想把它夾走卻被阻止。陸肖把完整的那個留給我，將資料放在一邊就吃了起來。

    其實看見今晚的菜時就知道，他多半是怕我吃太多快餐才特地趕回家做飯。工作到深夜還把流黃蛋讓給我，這些舉動讓我想起Susan說他當時堪稱二十四孝男友的事情。

    他很會照顧人，不論對象是誰。這點我一直清楚。

    這時顧明澤來電話了，說他找人代開我的號並打完了全通，叫我不用擔心。我回復謝謝後就掛了電話把手機丟在一邊，給陸肖添水。

    「方亦竹。」陸肖看了眼我的手機，語氣認真起來，「你和顧明澤私下裡關係好是你們的事，在外面還是注意點。懂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