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波波玩偶

  黑暗。

  凌之葦睜大雙眼，卻什麼也看不見。

  窒息。

  她張大了嘴，卻只吞進了一大口混水，沒有一絲氧氣。

  她的理性知道，此時掙扎得越過，氧氣消耗得就越快。而在水底越想要呼吸，越會加速水進入肺的過程。更何況還有一個人強行把她按在水底。

  最好的方式是冷靜下來，降低心率，節省體力，屏息等待對方鬆懈，再找機會。

  然而人在遇到危急情況的時候，發揮作用的只有本能。

  在她第一次張口呼吸之後，她就離開了自己的理性，只能拼命地掙扎，加速地將自己推向危險的邊緣。

  她想到了石哲贇。

  她本能地想大喊他的名字，讓他來救自己，然而她只是吐出了一串氣泡，隨即又狠狠地吸進了一大口水。

  氧氣，氧氣……

  眼前的黑色在瀰漫，而凌之葦的大腦似乎也要被黑色填滿了。她逐漸沒有辦法思考，也沒有力氣掙扎了。

  頭頂上的壓力突然間消失了。

  凌之葦半眯著眼，無力地沉了下去。

  ***

  「醒了？」

  等凌之葦再次睜開眼，又是躺在病床上，旁邊是焦急的石哲贇。

  就好像三年前，她在海邊暈倒那時候一樣。

  這是出現幻覺了？還是，回馬燈……

  她緩緩地轉動著腦袋，試圖搞清楚眼下的狀況。

  「聽得見我說話嗎？」

  石哲贇說。

  凌之葦點了點頭，目光卻還有些呆滯

  「知道我是誰嗎？」

  凌之葦又點點頭。

  「認知發展理論是誰提出的？」

  凌之葦沒有反應。

  石哲贇的表情一瞬間凝重起來。

  「還是……太遲了嗎？」

  只見凌之葦的眼珠緩緩地轉動，最後仿佛用盡畢生力氣，翻出了一個白眼。

  「你好吵。」

  凌之葦說完，又把眼睛閉上了。

  「……」

  看來在自己失去意識前，感受到按著自己的壓力消失不是幻覺，應該是有人及時趕到了。

  來的是石哲贇嗎？他為什麼又回來了？

  推自己的人又是誰？

  凌之葦感覺頭有點漲，原本她在水中就缺氧了許久，這會還懵懵的。

  還沒想出什麼頭緒，凌之葦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裡她一直感覺自己還在水中，拼命掙扎著往上游，頭頂上卻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死死壓住，她只能慢慢失去力氣。

  掙扎中她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就在快要不行的時候，窒息感竟讓她醒了過來。恢復了意識之後，她才開始猛烈地大口呼吸。

  黑色的水，是噩夢，還是現實？一瞬間，她恍惚了。

  「嗯？醒了？」

  這會也是深夜，不知道是前一天，還是又過了一天。石哲贇原本趴在床邊睡著了，這會被她的動靜弄醒了。

  「怎麼流這麼多汗？做噩夢了？」

  凌之葦臉色蒼白，額前的頭髮被汗水打濕了。她的表情還有些驚魂未定，看見石哲贇，才緩緩鬆了口氣。

  「嗯。」

  「沒事的，我在呢。」

  石哲贇說。

  「是誰推的我？人抓到了嗎？」

  「抓到了。」

  石哲贇神色複雜地說。

  「是顏露。」

  「顏露？」

  凌之葦一瞬間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不過半秒，她就反應了過來。

  「她覺得我和顏國章有關係？」

  「看來是的。」

  「顏露為什麼會在那裡，房子他們不是賣了嗎？難道……你們聚會的時候她也在？」

  「不，那只是我們家庭內部的聚會……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那時候出現在那裡。」

  「那時候我已經走到游泳池了，你不是早就上樓了嗎，為什麼那時候又回去了？」

  「不是我。」

  「不是你是什麼意思？」

  「不是我發現的……是劉警官。」

  「劉警官？」

  凌之葦又一次感到意外。

  劉彥那時候竟然也在那裡，想來也是去實地調查的，難道這麼巧就讓他碰上了？

  又或許他早就發現了自己，只是一直在暗處觀察自己在做什麼？

  凌之葦心裡一時有些不舒服，原本以為接下來都可以從互相猜疑中走出來，結果劉彥還是沒有對她放下戒心嗎？

  不過如果說他真的發現那間房子現在的主人和石哲贇有關係，對自己有所猜疑也是理所應當。

  怎麼會這麼湊巧，她、石哲贇、劉彥、顏露，就在這一天，在那個地點，湊到了一起呢？

  凌之葦回想起自己決定在這一天去城西小區的理由：城西太遠，從P大學過去單程就要接近兩個小時，往返半天的時間，所以只能選在全天有空的周末。

  而平時石哲贇一般都陪她住校，恰巧這周被家裡叫回去了，就是因為今天在城西小區的家庭聚會。凌之葦本來也不希望讓他知道這件事，周日下午石哲贇就返校了，因此選在周六去是最好的。

  結果就是，石哲贇聚會的地點，就是親戚恰好從顏國章他們手裡買下的那間房子。

  至於劉彥和顏露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目前還不得而知，只是似乎沒法簡單地用湊巧來概括。

  假設這一切巧合是有人安排的，那麼這個人首先要確定每個人會準時到場。凌之葦看似是自行決定前往的，實際上是受了石哲贇家裡安排的影響。

  如果有這樣一個布局的人，他要確定凌之葦的行動，就必須先知道石哲贇這周會有突發的安排。

  那這個人會不會就是石哲贇家庭聚會成員中的一員？如果這一天的聚會活動是他安排的，石哲贇就會被父母叫回家，凌之葦的行動也很容易推算出來。

  顏露和劉彥，是不是也是這樣不知不覺地「被安排」了？

  看來只能等見到劉彥，再仔細問問他了。

  「先別想那麼多了。」

  石哲贇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先好好休息，等劉警官來了，你們再詳細聊吧。他現在在警局裡忙顏露的事。」

  「他在處理顏露的事啊……不過顏露大概也不會受什麼處分吧。」

  「我看劉警官的樣子，像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畢竟也是因為自己的妹妹吧……游泳池那邊有監控，雖然光線比較昏暗，還是都拍下來了。這又是劉警官當場發現的，她沒辦法抵賴。」

  「顏國章他們不會放手不管的吧，錢嘉鳴當初不也……」

  「劉警官說，雖然你現在人沒事，但是顏露的行為說起來已經不算是故意傷害了，而是殺人未遂……他說顏露這樣的人，如果放任不管，終究會成為社會的禍害，成為像她父輩那樣的毒瘤……他會盡力，怎麼也要讓顏露進去幾年，不會讓他們輕易糊弄過去。」

  「噢……」

  凌之葦一時間心情也有些複雜。顏露是為什麼變成了這副模樣？難道不是一顆種子，被播在了錯誤的土壤里嗎？

  「她只不過……是波波玩偶啊。

  波波玩偶實驗，是一個關於兒童通過模仿成人榜樣，而做出攻擊性行為的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