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珍珠之二（三）

  「在各方面的壓力下你的心理狀況出現了問題，無處傾訴，最終在極端的想法上越陷越深。而當時的你除了心理上的異常，還伴隨著行為上的攻擊性，主要矛頭就是金佳璐。最後你讓金佳璐受了傷，學校不得已，把你勸退了。

  「而你的母親並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多次去育才討說法卻未果，也無法從你口中知道隻言片語。那時的你對她也十分怨恨，對誰都不想開口。

  「高三畢業後的一天，金佳璐約你出去。我不知道那時候具體發生了什麼，也許你可以說來聽聽？」

  金佳璐表情很複雜，她沉默了一會，像是陷入了掙扎中，半晌才開口。

  「那天突然收到她的消息，說想解開之前的誤會，重歸於好。還有很重要的東西要給我……」

  「那天你出去，也給她帶了什麼對不對？最後留在現場的包應該是你的吧？為什麼裡面除了學生證什麼都沒有？」

  凌之葦突然打斷了她。

  「是……我帶的是……是白糖糕。那是我最愛吃的東西，曾經我們還要好的時候，我也帶給她吃過，是媽媽自己做的。她那時候也很喜歡，說想到我們家來和媽媽學，因為哥哥的緣故最終沒有成行。

  「那天我帶的是上個星期媽媽做的。那時候我也不想和媽媽說話，也不願見到她。有一天她把做好的白糖糕端到我房間裡，但是我根本沒心情吃……天氣很熱，沒多久，白糖糕就發霉了。」

  金佳璐說到這停住了，過了一會，才又深吸了一口氣講下去。

  「我接到她的簡訊，內心是冷笑著的，正好看到擺在桌邊的發了霉的白糖糕，就順手裝進包里了。那時候我會去見她，就是想把這些年的怨氣好好發泄出來。她不是假惺惺地想和好嗎？我就要撕碎她虛偽的面目。

  「……那時我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情去的。她約得地點是廢棄的大樓頂，當時我只覺得她是想讓我回想起以前的事，沒想到她應該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那棟廢棄大樓，其實是棟爛尾樓，混凝土框架已經搭好了，但是十年過去了都沒有繼續動工。它離育才不太遠，是以前我們兩個人發現的。在顏露最初盯上我們倆的時候，那裡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樓的平台也很大，可以跳舞。有時候我們也會偷跑過去買點零食，就算是苦中作樂了……

  「見到她以後，她一直對我道歉，說想解開誤會，問我還有沒有可能像以前一樣，做朋友。我心裡冷笑一聲，她是不知道我這些年過得都是什麼日子……

  「於是我聽她說完，就把手中的白糖糕向她砸去，對她說，我們的感情早就像這塊白糖糕一樣，變質了。曾經它是很甜很美好的存在，但是現在，只有待在垃圾桶的份。

  「我還說了很多惡毒的話……總之就是辱罵她，讓她離開我的生活，讓她不要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看到她嗚咽，看到她大哭，但我那時只感受到了復仇的快感……然後我就轉身下樓了。

  「在下樓的途中我聽到了一聲巨響，心裡也跟著顫抖了一下。等到了樓下，就看到她的身體躺在那裡，衣服已經泡在了血里……我害怕極了，最後才鼓起勇氣，靠近她的身邊。她的臉上血糊糊地一片，已經看不清原來的面容。

  「很快我的心裡就被另一種害怕占據了。我怕別人發現她的屍體，發現她死之前和我在一起，會把我抓走……我害怕極了，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那麼快讓人發現她的身份。

  「可是她的屍體我也沒有力氣、更沒有勇氣搬走，最後想了想，就拿走了她身上的證件，還有她鼓囊囊的書包……卻不曾想把自己的包留在了那裡。

  「之後我不敢回家，在外面逛了一天，才打開她的背包。然後發現，裡面滿滿地塞著的竟然都是鈔票……最後我找了個小旅館藏起來，都不敢出門，不敢和外界有任何聯絡。藏了好久，有一天才無意間在當地報紙看到報導，說發現了廢棄大樓的屍體，確認了身份。我這才知道小璐被誤認成我確認死亡了。

  「這時候我才把包里小璐的手機開機了，看到了顏國章發過來的信息。往前翻他們的聊天記錄，我才知道這些年她和顏國章背後是什麼勾當……那時我想，既然世人都認為劉甄已經死了，就讓她真的死了吧，反正一個被世界拋棄的毒販的孩子，也沒有必要苟活了。

  「於是我回復了顏國章，決定代替小璐活下去。然後我就用包里的錢去整成了她的樣子，再見到顏國章的時候，我就是金佳璐了。」

  金佳璐說到這裡，疲憊地笑了笑。

  「這些年我也沒再見過哥哥、媽媽，沒再見過以前認識的人。我進了蘇管，拿著他們給我的大把的錢，過著自以為瀟灑的生活，一邊應付金佳璐那厚臉皮的家人……那天見到哥哥，我突然就覺得無法面對他……更何況他和我說，媽媽其實一直在等我，他們從來沒把我當外人……你剛才也說，媽媽當時還去了好多次育才幫我討說法……

  「我、我……」

  金佳璐低頭啜泣起來。

  「我是不是一直都錯了，大錯特錯……」

  凌之葦無言地看著她。

  等她慢慢平靜下來，凌之葦才又開口。

  「我想金佳璐的心理壓力不會比你小。那樣一個年級的女孩子，雖然她從小似乎不太受父母待見，但是我相信她是愛著她家人的。為了讓家人過得更好，她也才同意去做這樣的交易，從此父母可以不用那麼辛苦出門擺攤，家裡的哥哥平時也有人照顧……

  「我相信她認為這是她的一份責任，犧牲自己讓家人過得更好。但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又是那樣貌美，出賣自己身體的事，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心甘情願的。這兩方的壓力下她一定也很痛苦，但是她無處傾訴，因為她最好的朋友就是你，但是她也不願意玷污了你……

  「最後她約你出來，想必是心裡的壓力已經把她逼到了極限。她最後一絲救命稻草就是你，如果你願意原諒她，願意回到從前的美好時光，也許她還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然而我終究還是……讓這束微光熄滅了啊。」

  金佳璐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