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冰山（八）

  劉彥在離開茶館後，去了顏國章給金佳璐租的房子裡。

  「剛……下班？」

  金佳璐有些奇怪地問。

  劉彥先前讓她晚上等他，沒想到中途會被凌之葦叫住，也沒來得及和她說一聲會晚一些。

  「不……是有些事耽擱了。」

  「噢……」

  金佳璐沒有再問下去。劉彥自顧自坐下以後，她轉身去廚房倒橙汁。

  「不用了，我剛喝過……」

  劉彥喝了一壺茶，現在正好感到內急了。他看見金佳璐去倒水，趕忙尷尬地阻止。

  「嗯？」

  金佳璐一時不知道他是真的喝過水了還是單純地不想喝她的東西。昨天雖然把話都攤開了，但劉彥似乎一時半會還不能接受。

  是啊，這換了誰能一下子接受呢？

  金佳璐握著杯子的手懸在空中，有些失神。

  劉彥看到了她的動作，正想解釋，但是剛才喝的茶偏偏這時候起作用了，他只得尷尬地先朝衛生間走去。

  劉彥還是第一次進這裡的衛生間，等他解決完去洗手的時候，突然發現這裡竟然沒有鏡子。

  她那麼注重外表的人，怎麼會沒有鏡子呢？不，也許先前是有的吧。

  劉彥心裡一時五味雜陳。劉甄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頂著自己痛恨的人的臉和身份去生活的呢？

  在這些年裡，她一刻都沒有再想起過以前在劉家的時光嗎？疼愛她的早早離去的父親，表面嚴格內心卻十分柔軟的母親，還有和她打打鬧鬧的劉彥自己，她想起過嗎？

  她怎麼能就這樣拋棄一個那樣的身份啊！

  在劉彥從母親口中得知真相後，也並沒有因為她的出身對她產生任何的看法。對他來說，不管她的親生父母是什麼樣的人，不管她和他有沒有血緣關係，她都是那個天真活潑、有些調皮卻聰明伶俐的妹妹啊。

  血緣這東西，能說明什麼呢？

  所謂的「罪惡的血液」，又怎麼會存在呢？人的性格和三觀形成，難道不是教育和環境造成的嗎？為什麼劉甄要執著於這一點呢？

  她那時還太小了……如果是晚幾年才讓她知道真相，如果當時不是讓她去了育才，這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育才中學而起。誰會知道，在當地私立學校中名聲不小的育才，會是這樣一所學校呢？

  那幾家人，通過把持了一所高中一所高校，竟然通過大家寄託希望最多的教育系統來犯罪。他們毀了多少學生，毀了多少家庭，誰又算得清？

  劉彥一圈砸在了洗手台前空蕩蕩的牆上。

  「哥？……劉、劉警官？」

  金佳璐聽到聲音，忙朝衛生間這裡走過來。隔著門她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一時間也拿捏不准該怎麼稱呼劉彥。

  劉彥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因此一直避免叫她的名字。兩人的關係就這樣陷入了不尷不尬的境地。

  「沒事……」

  劉彥回答道。然後用力搓了把臉，推門出來。

  「噢，我以為裡面地滑，你摔了……沒事就好。」

  金佳璐緊張的表情一下子放鬆了。然後她朝沙發走去，在一邊坐下。茶几上擺好了兩杯橙汁。

  「現在不想喝不用勉強，但是如果渴了也不要客氣。」

  她恢復了鎮定，像個女主人般回答道。

  經歷了昨天的崩潰後，看樣子她確實是想回到自己真正的身份了。

  劉彥在原地站了兩秒鐘，像下定決心了般，抬腿朝沙發走去。

  「剛剛我去見凌之葦了。」

  「見凌之葦？」

  「嗯，準確地說，是我來找你的時候，被她攔下來了。她就在小區門口等著，你今天沒出門？」

  金佳璐搖了搖頭。

  「最近都不怎麼出門了，不知道能去哪裡，除了昨天……」

  她尷尬地笑了笑。

  「感覺之前好像做了一場夢，或者是被誰附體了。」

  她喃喃道。

  「也許真的是被附體了吧……是她在報復我吧……」

  劉彥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只得端起橙汁喝了一口。

  「嗯……昨天你後來和我說的事，沒有告訴她是吧？但是她都知道了。」

  「她？她怎麼知道的？」

  「她之前就有所懷疑，昨天通過你的行為，最終確定了這一點，我也很驚訝……她是在確定之後，才讓我來找你的。原本我並不知道你現在住在哪裡，是在路上遇到了剛送完你的她和她男朋友。」

  「這……所以她是故意的？那她為什麼先前不明說呢？」

  「我想是為了試探我吧。今天早上她找我聊過，我們都沒有提起這件事。她可能想看看我會不會……會不會包庇你。」

  「你……會嗎？」

  金佳璐問。

  劉彥沉默了一陣。

  「我不知道。但是讓我送你進去，我做不到。」

  「對不起……」

  金佳璐低聲說。

  「犯了錯，就要承擔責任，爸爸以前不是一直這麼教我們的嗎？」

  聽到「爸爸」這個詞，劉彥的眼皮顫動了一下。

  「你不用為我擔心。我知道，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哥哥你不是因為爸爸才當警察的嗎？我也不能……不能愧為她的女兒啊……不然以後我見到他，他該多失望……哥哥你要是包庇我，他也會失望的。」

  劉彥低下了頭，沒有去看她。

  「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

  「你的事以後再說，到時候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目前我們需要做的是先和凌之葦聯手，她和顏國章現在走得比較近，並且顏國章對她還沒有防備，這方面她還能幫忙。然後我們也做到我們能做的事，互相配合，到最終把這些事情都查清楚。」

  「好，需要我做什麼嗎？不過他們現在都不怎麼待見我了，可能幫不上什麼忙……我知道的事情，已經都說了。」

  「我們可能需要……你去聯絡一下你的親生父親，他應該還不知道你依然活著的事。」

  「這……」

  金佳璐愣了一下。

  「他應該是不知道……可是，我和他之間後來並沒有任何聯繫，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在做什麼，甚至還在不在P市。」

  「他前一陣子還在P市，現在失去了行蹤，但說不定還沒走。我們必須儘快，否則怕有變數。凌之葦那邊可以找顏國章安排，現在最重要的是，需要你配合，你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