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水母之四
2023-11-29 10:49:41 作者： 玉卷珠簾
凌之葦再回去的路上，心裡也微微泛起了波瀾。
劉彥提起了她父母的事。雖然她心裡也不是太意外，這個只要一查就能查出來的事，劉彥遲早要知道的。
這麼多年壓垮凌之葦的心事，便是父母的離去。
在上高中之前，她和父母的矛盾已經累積到難以調和的程度，甚至她回家，都很少和他們說話。
那時候她已經覺得自己是在一個人生活了。她自己做好早飯，吃完出去上學。晚上回來的時候父母也經常加班不在，她就自己做飯吃完回房間。
雖然她因此覺得孤獨，也因為這樣影響到了她在學校和同齡人的相處。她一度不知道怎麼和人交流，在學校也面臨著越來越嚴重的社交恐懼。
但是這樣乾脆封閉內心的自我保護模式對她來說反而要輕鬆一些。和父母說話不僅不能排解她的煩惱，反而會增加她的壓力。這些年日積月累的傷害已經讓她快要窒息了。
在她考上十一中後，父母對她的要求也沒有改變。她不是沒有抱著希望去交流過，只是一次次失望罷了。到最後，再也燃不起哪怕一絲熱情。
對一切都能自處的她來說，這樣的父母，有或沒有，又有什麼區別呢？
她一度是這樣想的。
那天她把錄取通知書扔給他們以後，關上門哭了一夜。外面父母的罵聲和爭論生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她也不知道。哭著哭著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枕頭還沒幹透，濕漉漉的。
天亮了啊。
這時她才感覺到肚子有點餓。昨天晚上回來，也沒吃東西就進屋了。雖然很不想開門妥協，但是肚子又是實實在在地餓得慌。
她猶豫了半個小時，肚子裡的飢餓感並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嚴重了。她的胃不是太好，再這樣下去，怕是胃痛又要犯了。
現在還是五點多，估計父母還沒起。她於是輕手輕腳地爬起來，開了門，去找東西吃。
爸媽臥室的房門開著，凌之葦站著聽了一會，覺得他們還沒醒，才繼續往飯廳挪過去。
打開冰箱，翻了一陣子，她找到了一個麵包。拿著這個麵包站在冰箱前，冷風吹在她的身上，讓她的意識清醒了起來。她冷冷地看著手上的麵包，心想她一邊想，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還是默默地回房間裡，假裝沒有出來過吧。
她的父母絕對不會認錯的，而她也不想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還是等到他們上班去了以後，自己再出去吧。
正這樣想著，她準備回屋，這時父母竟然從房裡出來來，可能是被自己的聲音弄醒了。明明覺得已經很輕了……
凌之葦看了他們一眼，立刻目不斜視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小葦……」
她沒有理會。
「我們也是第一次當父母啊……」
她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
然而她還是重重地把門關上了。
一個小時後她聽到了父母的鬧鈴聲，和他們忙碌的聲音。但是最終他們也沒來叫她，而是陸續上班去了。
家裡突然又安靜下來。
接下來的暑假，不知道要怎麼捱。
過幾天她們還要最後返校一次，辦一些手續，同時也是和同學老師做最後的告別。雖然大家大多還是在一個城市，但是有的分散到了各個區就讀，有的選擇結束教育，總之今後見面的機會是很少了。
這一天其實沒什麼事，結束的時候還沒到午飯時間。凌之葦不想那麼早回去，於是決定和幾個同學一起去逛街吃飯。
這樣好幾個人一起出行的場合時常讓凌之葦覺得難堪。如果人數是單數，她永遠是被剩下的那一個。別人聊天，她也想插進去，但又不知道如何打斷。
有時候大家走著走著，她落在最後面，也沒有人注意到。其實並不是大家故意忽視她，只是她的封閉，造成了參與感很低，別人總要多花一分精力才會想到她。
她不知道是怎麼失去了和同齡人正常交流的能力的。和同學在一起，雖然大家也挺喜歡她，她卻時常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話，做什麼回應。
有的人會覺得她高冷，但她其實很想和別人交朋友，只是不知道怎麼做。
這便是那時的凌之葦。
在這個年紀，面對交友障礙，壓力也不會不小。再加上回家以後壓抑的環境，讓凌之葦身心俱疲。後來她回想起來，覺得如果那時候有一個像現在的自己這樣，了解一些心理知識、能夠開導她的人就好了。也許事情不會有太大的改變，但她的心裡會有所改觀。
這可能也是她走出來以後會想要幫助其他人的原因吧。
那一天她和初中的同學逛了街，也吃了不少零食奶茶，而她回到家的時候，父母還是沒有回來。天已經快黑了，空蕩蕩的家裡，在凌之葦啪地暗了牆上的開關後，才被光勉強填滿。
她看著眼前的場景，心裡一時有點麻木。
她也不想給父母打電話，只是發了個簡訊。過了十幾分鐘，收到回覆說他們已經在路上了，讓凌之葦先把晚飯放下去煮。
然而等她煮完，父母還是沒有回來。她又發了簡訊，這回便沒有了回音。
時間過了晚上九點。凌之葦坐在飯桌前，最終忍無可忍地拿起了電話。一旦對面接通，她衝出口的便是一番怒氣。
然而電話也沒有人接。
她看著桌上涼了的飯菜，自己也沒有動作。心裡的怒氣越來越重，她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們弄到多晚。今天我偏要等你們回來了再吃飯！
她沒想到的是，這一次她再也沒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