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磐石（四）

  「所以育才發生的事情，劉警官應該是一點都不清楚？那麼說，你這邊知道得更多嘍？」

  石哲贇問道。

  「理論上來說，他應該不知道顏國章羅慧以及舞蹈隊的事，畢竟我也是通過你的關係，自己潛進去才搞清楚的。但是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別的渠道……」

  「比如說？」

  「我知道他有在查李轉梅家的事……雖然之前我們都覺得，李轉梅只是和蘇管有關係，但是現在看來，他父親和蘇錢兩家的淵源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這段時間他會不會和育才有聯繫？如果是這樣，那劉警官應該知道一些我還不知道的事。關於蘇管，他也許也知道一些。」

  「但他都沒有告訴你。」

  「對，不知道是出於職業原因，還是他依然不信任我……我感覺他還有不少事情瞞著我。」

  「也就是說你們兩個人現在各自拿著一些拼圖，只要能拼起來，說不定就能還原出大概的全貌了。但是你們互相都有些不信任。」

  「嗯……這是個猜疑鏈吧。」

  「他會顧忌你，是不是因為我的關係？我和他們幾家關係那麼近，說一點沒關係估計也沒什麼說服力……你懷疑他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他最重視的人深陷其中了。那麼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去化解你們之間的猜疑嗎？」

  「就像前面說的，等他今天見完金佳璐，看看他是什麼反應。然後再逼他說出知道的東西，這件事上，我掌握主動權。」

  「這麼……霸氣的嗎？」

  「你在質疑我的能力？」

  凌之葦衝著他揚了揚眉毛，露出了和她面孔不相符的睥睨一切的表情。

  石哲贇擦了一下冷汗。想起她對待金佳璐那樣，覺得這個人發起狠來可真可怕。

  「不、不敢……」

  凌之葦旋即又恢復了慣常的狀態，看起來有些懵懵的、沒什麼心機的傻白甜模樣。

  ……這才是真正的城府吧！

  石哲贇突然有一種感覺，哪天他真的惹惱了凌之葦，她會不會若無其事地一邊笑著一邊就把自己幹掉了。

  然後他又在腦內把一些電影和動漫的血腥片段和凌之葦的面孔對應的起來。隨著刀砸在砧板上的一聲「哐——」他不由地縮了縮脖子。

  「想什麼呢？」

  「沒……」

  他又看了看這張臉，心想不可能吧。

  但是今天她面對金佳璐的模樣他之前也是從未見過啊。

  凌之葦孤身一人去育才，他並沒有過問太多。但是她是怎麼獲得那麼多情報的？

  眼前這個人，不但專業知識過硬，演技也是十分了得……

  之前他總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凌之葦了。她的家庭、她這些年的經歷，他都知道。他也知道她的脆弱，甚至偷偷去惡補了這方面的心理學知識，希望能夠幫助她走出來。

  可是她心裡好像還有自己所不知道的一塊啊……

  她之前說得對，人這東西，複雜又善變。用一輩子去了解一個人都做不到，更不要說了解許多人。很多人甚至連了解自己都做不到。

  他自己了解自己嗎？

  石哲贇在認識凌之葦之前，並沒有什麼關於心理學的研究。他知道凌之葦接觸心理學，初衷是想讓自己走出困境。所以這些年她在自我剖析方面，可以說做的非常徹底了，她從小到大經歷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被她翻出來反覆分析過。對她自己的行為模式和根源，她也有很深的了解。

  石哲贇自己呢？後來他試著按凌之葦的方法分析自己成長過程中的一些事情，來判斷現在他的一些思維方式和行為模式。結果發現——他真的沒有什麼好分析的，他的成長過程太單純，加上自己的頭腦，可以說過得是一帆風順，毫無波瀾。

  他就是個簡單的人。

  凌之葦是他的反面。她經歷過太多事情，童年的教育給了她敏感的性格，後來的遭遇又給了她太多不確定的因素，最終造成了她的複雜。

  他一開始接近凌之葦的時候並沒有想太多。他沒有在意凌之葦是個比他複雜得多的人，他只是在意她的痛苦。

  是的，他能看出她很痛苦。

  所以他一直試圖走近她，了解她，去理解她內心感到傷痛的原因——知道病根才能除病嘛。

  然而想要真正了解一個複雜的人，就必須走近她的內心，理解她的思維方式。然後不可避免地，也就變得複雜了。

  他開始會察覺出很多情緒，察覺出凌之葦的敏感點，變得和她同樣敏感，甚至更敏感。

  他在說一些話和做一些表達的時候，開始注意不引發凌之葦的某些聯想和情緒。

  這幾年的相處下來，他感覺到，做一個敏感複雜的人，真的很累。他不知道凌之葦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很心疼。

  雖然自己累，但是要是能讓她好過一些，他寧願自己替她承擔這些，最好能承擔全部。

  她本不該過這樣的生活。她應該像自己一樣單純地長大，去享受世間美好的事。

  好在這些年下來，他的確有感覺到，凌之葦在慢慢變好。

  她自己也很努力去解決過去留下的一些心理問題。雖然她也說，這種事情只能緩解，很難做到根治，但是隨著這些年的成長，她的一些思維方式也在慢慢改變。

  療愈的過程很漫長也很痛苦。石哲贇常常想替她承受，或者是不讓她採取太激烈的方式，比如之前的脫敏。但是他也知道長痛不如短痛，凌之葦太想走出來了。

  其實她走出來的意願非常強烈，或者說，她天生的求生欲就很強，所以她永遠不會放棄自己。

  而石哲贇能做的，就是站在她背後，讓她想退卻的時候，隨時都有依靠。

  她想前進的時候，他絕不會阻攔，只是讓她知道，無論何時自己都擁有有一個強有力的後盾。

  凌之葦就像是一隻無腳鳥，一生之中碰到地面的時候，就是死亡的時候。

  而她現在，有了一個可以停靠的枝頭。

  表白一下我們贇贇。

  偷偷放進了喜歡的小說和電影的梗，不知道有沒有被發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