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沙之二（三）

  「之葦啊，最近有人突然來問你的情況，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告訴她啊？要是你不願意我就回掉說我不清楚噢。」

  曉雪突然發來消息。

  「是誰啊？」

  「之前育才的金佳璐。之前你不是問過我育才的校園霸凌事件嗎？就是她，還記得嗎？」

  「噢這樣啊。」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來找我，可能因為知道我是P大學的。當初雖然宿舍住的近，但後來也沒有什麼交集……怎麼會突然來問你的情況呢？」

  「噢，我之前在蘇管那邊的deer cafe打工，好像見過她的。可能有什麼事吧？她問了什麼？」

  「也沒問什麼，就是問我知不知道P大學有個叫凌之葦的。我現在還沒回。」

  「那你回她吧，沒關係，照實說就好了。」

  「行，那我回了。要是她要聯繫方式我給嗎？」

  「給吧，沒關係的。」

  凌之葦放下手機，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看來自己之前的安排很有效果。

  先是故意引顏國章去金佳璐家附近的餐廳。——那天晚上她看到金佳璐穿成那樣衝過來，就知道她是突然看到了車，才匆匆忙忙從家裡跑出來的。那她一定住在附近，能看到那條馬路的地方。

  所以她大概排查了一下附近能看到那裡的居民房，看了一下裝潢和價位，基本確定了金佳璐所在的樓。然後就是在那裡選一家能讓金佳璐看到的地方——那一帶本來也有不少高檔精緻的小店——約顏國章過去，再讓他坐在外面很容易就能看到的地方。

  果不其然，兩個小時的下午茶接近尾聲，金佳璐就出現了。

  和上次不同，這次她打扮得很精心，想來是早就看到了顏國章在和別的女生約會，因此特意裝扮一番想過來比試比試。

  打扮完的金佳璐自然美得無懈可擊。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因為一貫的驕縱風格，加上顏國章近來對她已經有了厭煩之心，已經是處於劣勢。

  再加上這些天凌之葦在顏國章面前恰到好處地展現了自己的乖巧懂事，顏國章心裡早就往她那裡傾斜了。

  金佳璐把包往桌上砸去，然後看向凌之葦的時候，她正好用了準備好的表情，正迎上她的目光。

  那表情，是她看了許多視頻和照片以後，研究出來的劉甄的特色表情。

  即使當時金佳璐沒有反應過來，潛意識裡也會有所反應。金佳璐和劉甄以前如果是很要好的朋友，那這個表情她一定不會陌生。

  加上顏國章又在對面。

  凌之葦一直在想劉甄和顏國章會不會也有什麼關係。也許不是像金佳璐那樣的關係，但有所接觸。無論如何，這樣的場景，加上金佳璐對劉甄也有些許敵意，在潛意識裡會把凌之葦和劉甄聯繫起來。

  只要她聯繫起來了，一定會有所反應。而且現在她已經被逼到了邊緣，只需要最後一擊，就可以擊穿她這些年的保護殼。

  這行動得還算快嘛。凌之葦冷笑一聲。

  過了一會，曉雪發來消息說，金佳璐想知道凌之葦平時大概什麼時候會在學校、會出現在哪些地方。

  「我要怎麼說呢？她說因為不認識所以不好貿然加你，想看看能不能碰到。」

  「你就和她說我一般周三下午都會去圖書館，晚飯才出來。」

  曉雪發了個「OK」的表情。

  「麻煩你啦。」

  明天就是周三了，那麼就守株待兔吧。

  ***

  石哲贇的論文其實搞得差不多了，最近也稍微閒下來一點，加上凌之葦現在既不用出去實習也不用出去打工，兩人待在一起的時間也變多了。

  那天從Z島回來，石哲贇仿佛完全忘記了島上的事情，隻字不提。

  凌之葦也沒有再說什麼，加上她確實也離開了育才，表面看起來似乎是聽了他的話，不讓自己在危險中越走越深。

  凌之葦有時候也覺得，不是特別能看清石哲贇的想法了。雖然他的家庭背景和成長過程都很單純，這也是她在兩人見面初期，很容易判斷他的想法和行為的原因。

  但是這些年交往越來越深，她反而有些時候越來越摸不清他的內心。不知道是因為和自己交往、導致他也變複雜了，還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和自己相差很大的性格和行為方式，而自己因為不再是純粹的旁觀者而變得無法判斷了。

  所以心理醫生也不能給親近的人諮詢。在這種情況下，很難排除個人的情感和對這個人一直以來的固有印象，去做出真正客觀的判斷。

  她能夠感覺到，石哲贇確實很在乎她。不是一時間的腦熱，而是真真實實地把她放在心裡很重要的位置。這也是她這些年逐漸建立了安全感的原因。

  只是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在乎她。

  在她內心裡，還是隱隱有一種感覺，自己其實配不上這份喜歡。

  因為這種心情，有時候石哲贇在對她的某些決定做出異議的時候，她就會很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想法，甚至和他爭吵。

  做出一副「反正我就是這樣子，你要是不喜歡也沒辦法」的模樣。

  最後石哲贇總是會妥協。

  如果是自己真正想去做的，他會妥協。然後在背後默默地支持她，保護她。

  仔細回想的時候，凌之葦總是很感激他能這樣做。但是當又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她還是會做出和以前一樣的行為。一次又一次。

  然而石哲贇也還是一次又一次，選擇最終支持她。

  「我是哪裡值得你這樣啊……」

  凌之葦有些懊惱地想。

  從一開始對他的排斥，到對他接近自己內心的激烈反抗，再到最終對他露出自己最脆弱恐懼的一面。就好像一直蜷縮的刺蝟，面對對面的擁抱，最終勇敢地露出了肚皮。

  雖然她的刺有時候還是會刺傷他，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忍受著這樣的傷害，然後一點點地讓她收起自己的刺。

  去相信自己不會受傷，去相信這個世界的光明和美好。

  這也是為什麼，凌之葦絕對不想讓他在這些事裡面牽涉太深。

  她去接觸顏國章和余建光，包括金佳璐，她從來沒和他提。他也沒有主動問起這些，好像是在給予她無條件的信任。

  這份信任讓凌之葦心裡感覺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