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沙（三）

  「剛剛你在前面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我就看見了。這一個月找都找不到你人，不是說去外地辦事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顏國章這會看見她，覺得有些心煩，怎麼這麼會挑時機，偏在這個時間竄出來了。

  「我現在有點忙，有空再說，你先回去。」

  說著他便要拉上車窗。金佳璐趕緊用手按住了車窗上沿，阻止了他。

  她出來得很匆忙，連鞋子都沒換，腳上的拖鞋在奔跑的過程中差一點踏飛。外套也是隨手一拿，匆匆往身上一裹。

  金佳璐緩過神來，發現顏國章旁邊的副駕上還坐了一個人，便定睛看去。光線昏暗，她沒有看清，只發覺是個長發的女生。

  「顏國章，你……」

  趁她分神的這一下，顏國章趁機拉上了車窗，在金佳璐錯愕的眼神中揚長而去。

  凌之葦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大叔，那是？」

  「哦，沒什麼，是我資助的一個學生。」

  「資助的學生？」

  「對，她家境不好，從高中開始我就資助她了，現在大學也要畢業了。所以我們比較熟，她和我講起話來態度也隨便了些。」

  「噢……想不到您背後還做這樣的好事。」

  「不值一提，回饋社會嘛。」

  顏國章笑笑說。

  「可是我看她的態度，不像是一個被資助的人啊。要是我的話，一定會很客氣的才對。」

  「唉，我是想說，她大學也快畢業了，就應該自己去某生路了嘛，我能做的已經儘量做到了，這些年她有什麼要求我都會滿足。可是她可能這些年習慣了被我資助的生活，現在突然停了，反而不適應了。」

  「人性如此吧。即便是從別人那裡獲得了好處，習慣了以後也會覺得理所應當，等到失去的時候還會憤怒，卻忘記了這原本就是屬於別人的東西。別人不給你，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凌之葦順著他的話講下去。

  「可不是嘛……所以做好事也要考慮很多啊。」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啊。」

  「這回可是受教了，小凌老師。」

  因為金佳璐的打岔，後面顏國章倒是沒起別的心思。

  「對了，大叔，我在育才的實習可能要結束了。」

  快到學校的時候，凌之葦說。

  「什麼？這麼快嗎？是在育才幹的不愉快？」

  「不……原本干滿一個月就可以拿實習報告的，加上這段時間確實一直自己在外面跑，哲贇他也不太放心……本來還想多學點東西的。」

  最後一句她的語氣充滿了遺憾。

  其實凌之葦想的是，在育才能進行的調查差不多已經結束了，繼續待下去不但浪費時間，還可能途增危險。何況現在已經和顏國章搭上了線，在校外可能更自由一些。

  「是這樣啊……也好，以後畢業了有的是機會工作，現在還是最後享受一下學生生活吧。不過說好了，可不能因為不在育才實習了，就不認我這個大叔了啊。」

  「那是自然了。」

  ***

  凌之葦第二天一早就和王老師說了實習期到這周結束的消息。

  「不好意思啊，因為要回去做畢業設計的課題，可能沒辦法繼續實習了。」

  聽到這個消息，王老師不無遺憾，她又少了一個可以聊八卦的對象。

  凌之葦雖然話不多，但是是個很好的傾聽者，滿足了她說話的欲望。

  「噢，理解理解……那接下來幾天好好放鬆放鬆吧，明天我多帶點零食過來，我們看看電影什麼的。」

  「好~」

  凌之葦在離開育才之前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多查出一些劉甄的情況。

  學生的檔案一般是封存的，何況時隔多年。除非能夠接近當時劉甄找過的班主任，也許能問出什麼來。可是時至今日自己對這一點都毫無頭緒，更不要說知道以後如何接近那個人了。

  再或者，如果劉甄有來過心理諮詢室的話，一切就都好辦了。

  「王老師，您來育才多久了啊。」

  「我研究生畢業就來了，唔，也有六七年了吧。」

  凌之葦心裡一喜。

  「那您聽說過一個叫劉甄的學生嗎？」

  「劉甄？怎麼，你認識？」

  王老師馬上對這個名字做出了反應。

  「我和她的哥哥比較熟。」

  「和她的哥哥——比較熟？——噢？」

  王老師的語氣，好像是想歪了。

  「咳，是前後輩的關係。他說過他的妹妹之前在育才，不知道什麼原因退學了。我突然想起來這回事。」

  「這樣啊……唉，那會我剛來育才，和你現在一樣還是個愣愣的學生——我說話直你別介意啊，沒別的意思。反正是剛來沒多久就碰上這學生了，當時還給我鬱悶了好久。」

  「她……來做過心理諮詢？」

  「嗯，那時育才的諮詢室也才組建不久吧，之前有事的話都是別的什麼生理老師代班的。那時是她班主任帶她來找的我，說是心情比較抑鬱，找我開解開解。」

  「那她是什麼情況呢？因為她的家人好像一直都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麼退學的，只說是無法融入集體。」

  「怎麼說呢，她當時整個人很戒備吧，開始什麼都不願意和我說。來了諮詢室也就是坐著，一臉不信任的表情，問什麼也不怎麼答話。後來我找了她好幾次，才願意開開口。」

  「她說了什麼？」

  「我想她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事，所以就一直開解她，也換位思考，最後她終於鬆口了些。她說感覺到被欺騙被背叛了，我說你覺得被誰欺騙和背叛了呢，她說是她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對。我問她具體的事，她也不肯說，只說最好的朋友背叛了她，她不敢再相信別人了。後來我聽說她好像有遭遇校園霸凌，我也不知道她說的最好的朋友是不是霸凌她的人，或者是造成她被霸凌的人。」

  凌之葦眉頭一皺。這個「最好的朋友」顯然不是顏露和蘇雲，那麼難道是金佳璐？

  先前只知道她和金佳璐同在舞蹈隊，關係似乎也不錯，不曾想劉甄會把她定義成「最好的朋友」。

  像之前分析的，劉甄對金佳璐的恨意超過對顏露和蘇雲。如果金佳璐在她心目中分量曾經那麼重的話，那這份恨意，相應地也會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