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累卵

  凌之葦在育才取得一定進展的時候，劉彥那裡卻陷入了停滯。

  當然凌之葦並沒有把自己到育才的事告訴他。因為劉甄本身也有一些疑點，所以凌之葦考慮之下，決定再查的清楚一些。也許劉彥知道更多關於劉甄的信息，但是因為私心隱瞞下來。

  而在劉彥這邊，查到金佳璐小時候的事以後，調查就陷入了停滯。

  他從凌之葦那裡得知，李轉梅接觸過蘇管校方的財務，因此她的死也可能和蘇管有關係。還有一個和蘇管關係密切，又和自己妹妹關係密切的金佳璐，這個人又和顏國章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而顏國章本人在四個家庭里起到的左右現在還很模糊。

  劉彥努力理清混亂的思緒。李轉梅、金佳璐、顏國章、錢培江，還有劉甄自己，應該從何查起？

  上周他特意回了趟家。工作以後已經搬出來了，雖然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回去，但總是因為忙，因為各種原因，好幾次要回去的計劃都擱置了。

  其實他自己心裡也明白，自己不過是害怕罷了，害怕回到空蕩蕩的那裡，害怕碰到孤獨又蒼老的母親。

  父親多年前就走了。那時候他高二，很快就要畢業班了。母親愣是一個人咬牙扛下來。記得在送別會上，母親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只是繃著臉，直直地站著，接受父親戰友的弔唁。在那之後，也有很多戰友想要幫助母親，但是她都不肯接受。只願意接受父親最後的薪水和撫恤金。

  劉彥還記得那次，有一個叔叔悄悄給劉甄塞了個紅包。回家以後，母親很生氣，她什麼都沒說，但是氣的渾身顫抖，看著劉甄的目光仿佛兩把刀子。做完飯自己都顧不上吃，就把錢給人家送了回去。從此以後兩個人再也不敢這樣接受別人的好意。

  第二年，母親送了劉甄去育才，然後一心一意照顧備戰高考的自己。這樣等到自己上了大學以後，就可以專心照顧劉甄了，她是這樣考慮的。

  原本期望劉彥上大學後讀個普通的專業，以後做個穩定的工作，不需要家人為他擔驚受怕一輩子，沒想到劉彥瞞著她填了警校的志願。

  劉彥把錄取通知書帶回家的時候，母親的眼神一瞬間黯淡了。過了幾天，她才和劉彥說，要他保證將來不進緝毒。劉彥答應了。

  誰想到自己去讀大學的第一年，劉甄就不得不從育才退學了。母親好幾次去詢問劉甄在學校遇到了什麼事，都只是被官方地回復，說劉甄融不進團體，適應不了育才緊張的學習環境。這種情況不多見但也是有的，雖然很遺憾，但換一所學校也許是更好的選擇云云。

  而劉甄回家以後精神一直不太正常，自己也說不清楚什麼所以然來。母親為了讓她再去上學，求了好多人，結果那些學校看到劉甄的情況，都不敢收。而劉甄自己也在逐漸崩潰。

  最後母親只好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她，只希望她能把病治好。然而不到兩年時間，劉甄就走了。在那之後，母親經常望著窗外失神。劉彥進門的時候，經常看她失魂落魄地轉過臉來，然後慌忙擦去臉上的淚水。

  有那麼幾次，母親問他，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不該全盤拒絕別人的幫助，不該把劉甄送去育才。還說，自己是不是從小就對他們兩個太苛刻了。劉彥不敢回答。

  經常是他要起身去幹什麼的時候，母親會突然緊張地抓住他的手臂。他解釋自己只是去洗個盤子，母親才愣愣地鬆開手。他知道，母親已經承受不起再失去一個親人的痛苦了。

  後來母親一次次地讓他放棄警察的職業，經常三番五次地給他打電話確認安全，劉彥不知道怎麼去面對母親。大學畢業後，他就進了當地的派出所，然後藉口離家太遠不方便，自己租房住。

  他知道母親的難過，但看到母親那樣，自己心裡也會更不好受。雖然知道母親需要自己，但潛意識裡還是一次一次推遲回家的時間，避免見到那樣傷心的人，傷心的地。

  但這一次他覺得還是有必要整理整理劉甄當年的遺物，也許會發現些什麼。於是他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晚飯回過去吃。母親的聲音明顯高興起來。

  「來啦。」

  母親開了門，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常些，但突然殷切的話語還是暴露了她興奮的事實。劉彥心裡暗暗自責，決定以後還是多來陪陪她。

  桌上都是劉彥愛吃的飯菜。雖然只有兩個人，但母親還是做了一大桌，就像以前家人都還在的時候一樣。劉彥看著這些菜，突然想到，不知道母親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都是怎樣吃的。

  「怎麼了？不合胃口？」

  看著劉彥突然停住的筷子，母親問。

  「沒……我是想太多了，可能吃不完。」

  「沒關係，吃不完一會帶走嘛。你工作那麼忙，平時沒時間好好吃飯吧？」

  「嗯……」

  劉彥心虛地應了一聲，收回思緒認真吃飯。

  「媽，我去妹妹房間看看。」

  吃完飯以後，劉彥說。

  母親收拾碗筷的手停了一下。

  「嗯，你去吧。」母親說，「還有什麼可看的呢……」

  劉彥進了劉甄的房間。雖然多年沒有人住，但房子還是收拾得乾乾淨淨。當年劉甄的東西都仔細整理過好幾遍了，有些東西已經燒了，剩下的，也沒發現什麼線索。

  自己是來找什麼的呢？劉彥也不知道，但還是在柜子里翻找起來。

  劉甄沒有留下什麼有意義的日記。當年她寫下的，似乎也只有那些草稿紙上的名字和無意義的線條。這些東西還是留在她的抽屜里，劉彥抽出來，仔細看了起來。

  除了之前自己發現的「顏露」、「蘇雲」，其他一些看起來不像名字的字，會不會也有什麼意義呢？劉彥隨手拿了張紙，把劉甄寫下的字都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