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卡布奇諾（四）

  「這……」

  男生還是有些顧慮。

  「我只是一個實習老師，在這所學校待的時間可能只有一兩個月，有必要把你們的事情報告出去嗎？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呢？你就把我當成一個熱心的姐姐，不要當成和你站在對立面的老師，可以嗎？」

  「……嗯！」

  男生看著凌之葦的眼神，下定了決心。

  「芊芊和我初中就是同學了，高中雖然不在一個班，但是因為之前比較熟，所以也經常會聊天。高一一入校她就進了舞蹈隊……」

  「舞蹈隊」這個關鍵字，凌之葦已經基本猜到了。相比合唱隊等其他幾個階段性組建的社團，育才的舞蹈隊在高中里還是比較有名的，育才才會花更多精力去培養。

  「……育才的舞蹈隊挺出名的，當時她能進去也很興奮，雖然要花比較多的時間去排練、參加比賽和表演，兼顧學習會比較累，周末別人去放鬆她還要找我補習功課……但是她在舞蹈隊還是很開心的，訓練也很努力，今年年初她們比賽還拿了獎。」

  「獲獎的話有獎金嗎？」

  凌之葦突然打斷了他。

  男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只有獎狀，然後升旗儀式講話表揚了。」

  「嗯，你繼續。」

  「但是最近她情緒變得很奇怪，心神不寧的，周末來補習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又好像在擔心什麼事情。我問了她，可是她什麼都不說。」

  「她出現這樣的情況是最近的事？」

  「對。」

  「那在這之前她有和你提過關於社團的一些事嗎？多小的事都可以。」

  「她不怎麼和我提社團里的事，她和團員關係好像都挺好的……哦，就是前兩周吧，有一次周末自習完她說要提前走，因為晚上有舞蹈隊的聚餐。她那時候很高興，因為是去一家很高級的日本料理店。」

  「聚餐？舞蹈隊會定期聚餐嗎？」

  「據我所知她之前都沒參加過，這應該是第一次。奇怪，之前獲獎的時候也沒有啊……可能是給她們的補償吧。」

  「你仔細想想，她開始心神不寧，是不是就是聚餐之後的事？」

  「平日裡我不太見得到她……但是她開始情緒異常應該就是那之後的周末！」

  凌之葦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候，下午的上課鈴響了，男生騰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老師我先去上課了！」

  「去吧，有空再聊。」

  ……

  男生走後，凌之葦默默地關上諮詢室的房門，仔細回想男生說的話。

  在問他之前，自己其實基本上做出了那個女生是因為舞蹈隊的「傳統」而困擾的判斷。之所以說那些話，不過是誘導他說出來而已。

  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聚餐？

  雖然是學校官方組織的社團，但是周末晚上叫學生出去聚餐，怎麼想都不太正常。

  地點選在高級的日本料理店，選一個包廂，配上略顯昏暗的燈光，倒是很適合做一些曖昧的事。恐怕這些單純的女生，赴是一場鴻門宴。

  凌之葦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面，一群西裝革履的衣冠禽獸，面對著滿桌豐盛的菜餚，他們的目光卻是流連在對面那排風華正茂的女學生身上。

  參加飯局的育才教職工會有誰？顏國章是不是也在其中？除此之外，剩下的又是些什麼人呢？

  舞蹈隊的老師有很大概率脫不了干係，但是因為太過於明顯，所以也可能只是充當了聯絡的角色，不會直接出面帶她們去。更有可能的是，參與的教職工這一方，是一個舞蹈隊的學生都不熟悉的角色，這樣就算被抓住把柄，也很難找到人去問責。

  所以如果直接去找舞蹈隊的老師，很可能是一無所獲。甚至她們有可能壓根都不知道這一回事，一切都在暗處執行。

  育才的「傳統交易」，到底都有誰在把持？它是育才資金來源的一部分，還是僅僅是顏國章羅慧等人利用職位之便而策劃的呢？

  因此得利的人，除了已知的顏國章和羅慧，還會有誰……如果僅僅是少數管理人員參與其中，處理起來還算方便，也許收集到證據以後，育才的管理層不會坐視不管。

  但如果是整個育才官方參與的交易，就比較麻煩了。自己必須小心謹慎，一旦打草驚蛇，可能校方會迅速消滅所有證據。

  還有就是，參與交易的另一方都會是什麼人呢？

  可以想見，對方一定是有一定地位和經濟能力的人，但是到底是什麼程度的地位和能力，還不得而知。要只是單純的金錢交易，也要簡單一點，只要有證據報案就夠了。

  就怕，後面的人有能力隻手遮天。

  現在凌之葦面對的，是一扇紙門。她能依稀看到門那邊投過來的光影，但是門那邊究竟是紙老虎，還是真正的洪水猛獸，在打開門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而她現在也只能一個人小心地向前探查，爭取在未知的凶獸發現之前，摸清楚它的真面目，然後抓住破綻一擊制敵。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儘快收集更多的情報。在育才的情況不同於蘇管，她身在校內，有些東西要打探更加不方便。面對還都是未成年的學生。

  但好處就是，如果在內部找到開口的話，可能就能順著摸清整個怪獸的脈絡，這可比從外部盲人摸象要有用多了。

  要想知道飯局上發生的詳細情況，只能通過參加過飯局的學生。這個男生，等於是給她送來了一個內部的開口。

  但是今天雖然凌之葦說動了他，但是他能不能說服那個女生找自己和盤托出，還是個問題。

  芊芊……

  凌之葦想了想，打開了電腦里的花名冊文件，在搜索欄輸入了可能讀音的幾個漢字組合。很快，在備註「舞蹈隊」的條目里，高二十七班的黃芊芊映入眼帘。

  凌之葦迅速掃了一下黃芊芊的檔案，目光在她提交的寸照上停留了許久。

  那麼，就讓她自己找上門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