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沙

  金佳璐坐在公寓的沙發上，憤憤地把手機往邊上一丟。

  錢，又是要錢！這家人平時沒好臉色，要錢的時候倒是很敢開口！

  說好了每個月多少，最近又藉口物價漲了，要多個兩千塊！原本自己以為上了大學終於解脫了，沒想到這家人當真那麼厚顏無恥地威脅她，說不給錢就鬧到學校去，讓大家都知道自己是個貧民窟的假千金！

  這幾年他們搬了房子不說，每個月靠著自己身上拿來的錢，攤兒也不用擺了。三個人好像嗷嗷待哺的鳥仔似的，天天張著個大嘴只會要吃的。

  表面說著是自己勤工儉學和獎學金賺的，背地裡還嫌這錢不乾淨，讓她平時別回家去——正好，老娘也不樂意見你們那嘴臉！

  自己是倒了什麼霉頭碰上這家人！

  原本每個月拿的錢可以痛痛快快吃喝，還能存點小金庫，以備日後那男人變了心，自己也好有退路。

  結果呢？硬是被這家人榨乾了！

  好不容易熬到大四，和錢培江說好的送自己去法國，以為可以從此擺脫這家人了，結果他竟然二話不說反悔了？

  那天在院長辦公室吵架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錢培江悠閒地坐在辦公桌後面喝著茶，自己在旁邊發狂叫囂，他那鏡片後面冰冷的目光都沒有抬起一點。

  等她安靜下來，半晌他才抬眼，冷冷地說：「我已經忍耐你很久了。之前是看在老顏的面子上，有些事不和你追究。你在蘇管這些年，我也沒有虧待你吧？但是你好像把我的好心當成軟弱了，我想提醒你一下，不要忘了自己是誰。」

  「你?你……你不怕……」

  「你可以出去了，以後也不要來找我。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想到這裡金佳璐一時氣不過，把邊上的包包抄起來朝地上砸去。幸好精裝的公寓鋪著厚厚的地毯，包里的新款化妝品散落出來，也都好好地躺在地毯上。

  金佳璐看著楞了一下，想到自己現在有的這些名牌，要是都賣了也是比可觀的收入。

  但轉眼間她又憤怒起來，這些年自己付出這麼多，最後就只有靠變賣這些物件為生的下場嗎？憑什麼！

  那些道貌岸然的臭男人，應該付出代價！

  她下定決心要去找錢培江理論清楚，如果不給自己安排好出路，就把自己知道的全捅出去，看他敢不敢冒這個險！

  育才，蘇管……他們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嗎？

  一張面孔突然闖進了她的腦海。那張黝黑的、土氣的臉，每學期都把高額獎學金寄回家、自己卻過得灰頭土臉的李轉梅。

  金佳璐背地裡也可憐她，要是她長得好看點，也不用那麼拼命讀書，像自己這樣過得多瀟灑。

  但是她就那麼死了。那天她去錢培江辦公室找他，就碰到了李轉梅在那裡。第二天就聽說了她跳樓死了的消息。

  李轉梅的死到底是不是錢培江乾的？如果是這樣，那自己還安全嗎……

  金佳璐又陷入了深深的不安。

  ***

  另一邊，凌之葦也在思考李轉梅的死和金佳璐有沒有關係。

  就目前所得知的情況來看，李轉梅和金佳璐之間並不熟悉，兩人雖然是同學院的，但之間並不存在什麼競爭關係。

  除非李轉梅得知了金佳璐的秘密，那就另當別論了。

  兩人之間的共同點就是和院長辦公室有著不深不淺的關係。李轉梅有接觸校方的財務事宜，而金佳璐和錢培江之間也存在一些交易。

  隨著育才高中發生的事情逐漸明朗，凌之葦想起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一條線——顏露。

  李轉梅和金佳璐，一個是被自己看不慣的前舍友，一個是一路靠著自己父親上位的同學，顏露在這中間是處在什麼樣的立場呢？

  就自己的觀察來說，現在的顏露表面上瘦瘦弱弱，背地裡可能比誰都心狠。

  長期的家庭暴力中，不僅僅存在暴力控制，還有對於受害者的精神控制。通常就是貶低受害者的人格，掌控他們的社交，從而造成受害者的孤立，使之無法求援也無法擺脫。顏國章在對妻女的長期暴力過程中，無疑也對她們實施了這種精神控制，從石哲贇的表述來看，他的掌控是很成功的。

  正因為如此，顏露從小就形成了對暴力的扭曲觀念，從而更容易對他人實施暴力。在傷害的過程中，她也會更加冷漠。顏露就仿佛模仿父親的波波玩偶，她可能很怕父親，但又崇拜父親。通過重複父親的行為，來試圖獲得那種支配他人的成就感。

  這樣的顏露，在實施霸凌不多久就放過了金佳璐，是因為父親施加了壓力嗎？大學之後她們依然在一個學院，兩個人就這麼一直相安無事嗎？

  如果被強力統治家裡的父親嚴令過，顏露是有可能服從的，只要金佳璐不故意招惹她，兩個人也許就一直形同陌路。

  但高中的時候她始終對沒得到庇護的劉甄不依不饒，直到對方退學才罷休。如果大學時期她對同樣無依無靠的李轉梅實施了霸凌，會不會因為對方換宿舍就停止呢？

  顏露在這其間扮演了什麼角色？凌之葦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至於顏國章，他的性格應該比較複雜，從那天看到的照片來看，是一副很吸引年輕女性的精英模樣，這一點和錢培江的學者風範又有些不同。想必他口才也不錯，又深諳哄騙之道，包裝一下，誰都會覺得他是一個叱吒風雲的商界精英。誰知道背地裡卻是覬覦年輕女子、對自己妻女下狠手的惡魔。

  而和其他幾家人相比，顏國章的職業還是一團迷霧。現在顏家的財產也有相當規模，但是他連個名義上的來源都未知，未免也太奇怪了。

  石哲贇說過，顏國章一家是從外地來P市的，結合他結婚的事，或許他來P市也是因為同一個緣由，導致他在原本的地方待不下去了。

  他複雜性格的成因應該也和導致他被迫結婚的原因有關。

  凌之葦預感到，顏國章來到P市之前發生的事非常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