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虛情假意

  直美醒來之後，菲利普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甚至為了她，他辭去了事務所的工作，一心一意陪在醫院裡。

  事實上，他自己本不是一個會照顧人的人。

  曾經在鳴海偵探事務所的時候，都是翔太郎照顧他，他的衣服、髮型、吃的料理全都是翔太郎精心設計的，他從沒有為這些擔心過。

  現如今，讓他這麼一個不懂如何應付生活的人，去照顧另一個人，他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

  即便如此，他依然在努力適應，每天早晨，除了給在躺在病床養傷的直美準備早餐之外，他還會特地買一束鮮花，插在病床旁邊的花瓶中，然後精心為直美挑選一天的飲料——是喝茶更好，還是喝牛奶？又或者喝新鮮鮮榨的果汁？

  他悄悄用地球圖書館查了食材的營養成分，才會開始動手給直美做料理，每一餐的料理都是他親自做的，每天換著花樣，做不一樣的食物。

  這樣毫無收入，又要照顧別人的生活，讓他帶出來的錢很快用盡了，辭去事務所的工作之後，沒有收入來源，他不得不四處打工來維持花銷。

  即便做到這種地步，他依然沒有放棄讓直美住院治療，也沒有放棄每天精心照顧她。

  「園咲君…」她拉著他的手，「你放棄我吧…不值得。」

  她真的很想這樣說，這是她的真心話。

  偶爾她也會心軟片刻，雖然她接近他的目的，是得到他的蓋亞記憶體，可是這段時間的一點一滴，讓她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他。

  不過那一絲心軟的情感，很快被她掐滅。

  她六歲的時候，被騙子帶走，從此再沒有見過自己的家人。

  生活在一個黑暗的組織中。

  直到她十六歲那年，遇見了一個組織高層的人，那個人仿佛她生命里的光，給了她一切，將她拉出牢籠，不惜一切代價要帶她走。

  她天真的以為，自己看見了希望，生活在黑暗裡的人，只要得到一點好，心裡就會無限滿足。

  她覺得自己能走出來了，至少跟著那個人，能走到正常人的生活中去，可哪裡知道，那個人只是帶給她更深的恐懼罷了。

  她逃離了組織，滿心歡喜地跟著他走，可那個人對她所有的好，全都是偽裝。

  只能死在黑暗裡。

  可是，她沒有死。

  蓋亞記憶體續了她的命，一個神秘人出現在她面前，模糊的視野看不清神秘人的臉，她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讓她迅速復原，重獲新生。

  「你還會再來找我的。」神秘人留下一個背影，「你比任何人都懂。這樣的世界，為何不毀滅呢？」

  她坐起來，神秘人寬大的白色袍子漸漸變得透明，消失在飄散的雪花中。

  雪花很美，很飄渺，很純潔。

  漆黑的夜，只剩下那雪花，緩緩落在地面上。

  為什麼不毀滅？

  這句話仿佛在她心裡扎了根。

  她自由了，走出黑暗，她開始接觸到情感遊戲，沉迷在這個遊戲中，遊戲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快樂。

  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金錢、情感…

  直到她認識了淺田奏人，那個擁有顱骨記憶體的傢伙。

  淺田奏人和她的經歷相似，並且也玩遊戲，她開始深深地嫉妒淺田奏人，憑什麼那個人能夠擁有蓋亞記憶體的力量？

  想起神秘人曾經對她說的話，忽然覺得那個神秘人似乎能看到未來一樣，她果然還是再次去找神秘人了。

  神秘人一如既往神秘，這次依然穿一身寬大的白色袍子，臉部仿佛是漆黑的空洞，遞給她一支銀色的蓋亞記憶體…

  那傢伙總是來無影去無蹤，想見他的時候，他自然會出現，隨後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她只知道那個人的代號：天使。

  之所以知道這個代號，也是因為因為一個巧合。

  神秘人將記憶體交給她的時候，上空的屋頂上傳來一聲嗤笑，一個黑衣少年坐在那裡，那少年用寬大的圍巾裹著半邊臉，晃動著腳丫，不緊不慢地發出銀鈴似的笑聲：「天使，你太不謹慎了，這樣做註定是失敗的。」

  「呵…」神秘人抬頭看向那個少年，「我要的只是數據罷了。」

  黑衣少年和白袍子神秘人最終都消失了。

  直美不知道神秘人究竟想收集什麼數據，但對她來說，那個神秘人確實是她的天使，拯救了她的生命，給了她一切。

  獲得記憶體之後，她殺死了那個曾經的仇人，她和淺田奏人成了組織的高層。

  看著那些人倒在她的腳下。

  反正有了這樣的力量，她可以無所顧忌了。

  後來兩人搭夥犯罪，有一些年頭了。

  ……

  此時，她安靜地坐在病床上，時不時瞅一眼正在她身邊為她榨果汁的菲利普，塵封的心有那麼一瞬間觸動。

  可接著，這絲觸動被她強行壓制下去。

  假面騎士守護著劣跡斑斑的人類，那些人類本來就該死，所以假面騎士也該死。

  等她拿到她想要的力量後，她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這個人，為了貫徹真正的正義，她絕不會手軟。

  她要讓那些正義的傢伙看清楚，他們所守護的人類，終都會撕碎他們的心。

  「園咲君，」她邪笑一抹，隨後收起了那束笑容，用輕柔虛弱的聲音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讓我死了不好麼…那些怪物，究竟為什麼要盯上我，我忍夠了，我已經不想活下去了…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讓那些怪物放過我…」

  菲利普原本就因為這件事自責，聽到她這樣說，他更加無比心痛，原本他無微不至地照顧她，會讓自己心裡的自責稍微緩解一點，可現在，他更加恨自己無能為力。

  「直美醬，你相信我好嗎…」他拉著她的手，「我不會再讓Dopant襲擊你了，給我一個保護你的機會好嗎？」

  「我為什麼要給你機會？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不想…」直美歇斯底里地大哭，她的演技真的很好，說哭就能哭得出來，雙手緊緊抓住被角，手指骨節因為激動而捏得泛白，過激的情緒掙裂了腹部的傷口，使得她的軀體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

  菲利普心疼不已，他心裡的愧疚感已經到達了頂點，也許自己真的應該放她離開？

  一切都是他的錯，她是無辜的，他不能因為自己喜歡她，而將她牽扯進與Dopant的戰鬥中，更何況她受了這麼重的傷？

  他沉默著，沒有說話，臉色在時而溫柔時而陰沉中切換，想到這些，他就感到痛苦不堪。

  「好，你走吧…」許久，他終於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一切都由他扛著就好，她只要離開他，就不會再受傷。

  直美愣了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有點高估了他對她的感情，他對她，還沒到那種缺了她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那麼只能見好就收。

  「你要丟下我麼…」她一巴掌扇在他臉頰上，「你怎麼能如此不負責任？你難道不想想，如果你離我而去，那怪物又來襲擊我，該怎麼辦？你不配當假面騎士…」

  他只感覺頭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不配當假面騎士？

  也許她說的對吧，畢竟他這麼無力的假面騎士，確實很不合格。

  直美驚訝於他居然不反駁？她如此過分地指責他，他居然一聲不吭，任由她打？

  難道他心裡也是那麼想的？不配當假面騎士什麼的…

  她內心冷笑，眼眸中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光，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沒想到實現起來如此容易，那麼她要繼續展開下一步計劃了。

  ……

  左來太郎坐在偵探事務所里愁眉不展，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他依然像一座雕像一般坐著，單手撐著下巴，動也不動。

  影山零坐在他的對面，煩躁地翻看一沓資料，翻得嘩啦啦響，越發煩躁。

  空氣中，除了他斷翻動資料的聲音之外，再無任何聲音，寂靜得可怕。

  「那個女孩…」他翻了一會，實在忍不了這種寂靜，開始說話，打破了沉默，「我們失手了。」

  左來太郎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臉色黑得像塗了碳似的。

  這不是廢話麼？

  先前，他們和警察一同，分兩路前去人販子窩點，想將被拐賣的少女救出來，他們知道那個犯罪團伙時分狡猾，為此他們嚴格保守了秘密，除了可以信得過的人之外，其他行動人員全都是臨時集合，沒有任何機會與外界溝通。

  事情原本很順利，襲擊得很突然，一舉剿滅了那貨犯罪分子的窩點。

  誰知道激變突生。

  當時他們已經找到了關押被拐賣少女的密室，眼見著就能打開密室的門，救出被拐賣的人。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殺出來一隻Dopant，正是上一次與菲利普大戰的顱骨。

  普通警察的裝備，對Dopant並沒有任何效果。

  好在警察也有準備，超常犯罪搜查課出動，照井龍看見Dopant之後，立即變身戰鬥。

  偏偏禍不單行，Dopant不止一隻。

  顱骨Dopant纏住照井龍之後，另一隻神秘的Dopant出現，或者說不止一隻…

  新出現的純白色Dopant，擁有分身的能力，每一個分身，都有和本體同等的能力，警察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它製造出了一大群白色Dopant，鋪天蓋地而來，將警察反殺得措手不及。

  正因為這件事，警察中有十幾個人殉職。

  左來太郎和影山零也只能暫時逃跑，他們差點死於當場，影山零為了保護他，而傷到了胳膊，索性傷得不重，沒有大礙。

  結果當然是救人不成，還損失慘重。

  都怪那兩隻可惡的Dopant，超自然力量根本不是人類能夠對付的。

  兩隻Dopant的真面目，他自然是知道的，只不過他實在拿他們沒辦法，這些狡猾的罪犯，讓他們根本無從下手。

  「要不然請老爺子出手吧。」影山零長長地呼了口氣，現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請出風都的假面騎士左翔太郎出手，也許只有w的力量，能夠對付那些傢伙了。

  左來太郎當然也想到了這個辦法，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老爺子出手，必然需要菲利普配合，可現在菲利普和罪犯混在一起，對岩間直美不離不棄，恐怕就算是老爺子，都沒辦法喚回那個搭檔。

  而且，他左來太郎為什麼想不到破案的方法，為什麼一定要依靠老爺子？

  即便是Dopant，也一定有弱點，他是專業的偵探，如果遇到一點麻煩就去求助老爺子，恐怕他也不配當偵探了。

  一定能想到個兩全的辦法。

  他揉著眉心，對付超自然的力量，一定要擁有同等的力量才可以，如果不藉助w，那只能依靠蓋亞記憶體。

  如果菲利普能聽他半句勸，願意配合破案就好了。

  想到這裡，他忽然有了主意，菲利普之所以被迷得團團轉，無非是沒看清楚岩間直美的真面目，如果設法讓菲利普知道岩間直美是雪花Dopant，會不會有轉機？

  他站起來，戴好帽子，整理了一下大衣，準備出門去，他穿的這身大衣，有些像仿古樣式，明明只有二十八歲的人，在穿上這大衣之後，活脫脫老了十幾歲似的。

  行動事不宜遲，他已經有了計劃，接下來就是設計一個圈套，讓岩間直美在菲利普面前暴露出真面目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胳膊上還包紮著紗布的影山零，嘆了口氣，道：「搭檔，你在這裡等我吧，我去把菲利普前輩帶回來。」

  影山零對他心有靈犀，大概已經明白他要去做什麼事情，點了點頭，只對他說了聲：「一切小心。」

  左來太郎找到了岩間直美住院的那家醫院，他在醫院外面蹲守，眼睜睜地看著菲利普親自捧著便當走進病房，他又一次長長地嘆了口氣。

  曾經菲利普在鳴海偵探事務所時，從沒有這樣用心去照顧一個人，那是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向來只做他感興趣的事情，自己都像個孩子一樣需要照顧呢，可現在，竟然為了一個騙子，做到這種地步，活得如此辛苦，偏偏真心又被利用，他看著都覺得不值。

  一定要想個辦法揭穿岩間直美。

  他撥通了菲利普的電話。

  此時，菲利普正將便當端進病房，小心翼翼地幫助直美從病床上坐起來，替她梳了梳頭髮，這才將便當打開，放在她面前的床桌上，又溫柔地試了試溫度，確定不涼不燙。

  岩間直美甜美地笑著，撒嬌般地單手撫上他的臉頰，用柔弱嬌滴滴的聲音道：「你餵我，可以嗎？人家今天…莫名覺得很累。可能是傷口出了炎症，一會得叫護士來檢查一下。」

  他點了點頭，拿起勺子，小口餵她吃。

  「那，我不客氣咯。」她享受這種感覺，自從住院之後，菲利普對她萬般好，簡直將她寵成了小公主，甜得沒邊，可她還是覺得做得不夠。

  恰在此時，菲利普的手機傳來一陣震動，他為了不打擾直美休息，將手機鈴聲調成了震動，不論什麼事情，都沒有直美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