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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1:49:11 作者: 暴躁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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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的天氣格外糟糕。

    午後起天沉如幕,支起一張巨大的潮濕的網,猙獰地開了口,要將整座城市覆滅吞沒。

    晚上赴約的時候乾脆下了一場瓢潑大雨,如織雨色擋不住街上魚貫的車流。

    酒局沒有取消。

    薛思婉如約而至,剛到地方雨勢就急起來,身上這條淺荷色韓式長裙左邊裙擺被落雨沾濕。她跟嵐姐來得早了,二樓包廂里還沒有其他人。

    張嵐坐在旁邊說這次真是因禍得福,病這一場倒是跟蘇瑞扯上淵源連這種大佬酒局都能參加了。薛思婉沒聽進去,坐在靠窗的位子望著外頭翻湧壓城的陰雲,手上有一搭沒一搭用紙巾擦拭著洇濕的裙擺。

    六點三十分的時候酒局的人才差不多到齊。

    統共七八個人,沒坐滿,偌大的包廂空著一半。

    在場都是星娛影視和薛思婉所屬的天譽傳媒兩公司的高層,薛思婉之前的幾年常年埋頭在劇組裡拍戲,大多不認識。

    整個包廂里她能叫得出名字的除了張嵐,恐怕只有前幾天剛認識的蘇瑞,和端坐主位西裝革履不怒自威的男人,那是她們天譽的老總謝聞遠。

    其他人在聊一些資源配置問題,談笑風生間就把多數人夢寐以求的東西輕巧地分配。

    薛思婉安靜地坐在其中,更像是點綴櫥窗的玻璃花瓶。

    她好像懂了蘇瑞為什麼邀請她來這場酒局。

    不過是一點合適且無足輕重的點綴而已。

    「來,各位老總,咱們共同舉杯喝一個,慶祝我們今天齊聚在這裡。」蘇瑞提了杯酒。

    薛思婉跟著眾人端起酒杯,不緊不慢地淺啜了口。

    甘澀的紅酒入喉,人反倒更加清醒。

    侍者進來上菜,她聽著窗外無比明晰的轟雷聲,垂目越過落地窗看向樓下。

    雨似乎不像她來時那樣大,至少雨幕不足以遮蔽目光。樓下停下來輛火紅色的跑車,薛思婉手中的酒杯未及放下,她瞥過去,高腳杯里的酒液因為這動作難捱地搖晃。

    她看到車上下來的男人高瘦,外露的手臂冷白,傘骨一樣的手撐一把墨色的傘。

    惹得穿雨衣的路人和過路的小白貓頻頻側目。

    他進這棟樓之前,長臂一伸一把撈回沖向車流的白色貓咪。

    白貓毫髮未傷,倒是他的衣服濕掉半邊。

    「思婉,看什麼呢?」張嵐拍拍她的肩。

    薛思婉下意識回過頭,應聲說:「沒什麼,我看看外面雨下得怎樣了。」

    再轉看向窗外的時候,街上一切如常。

    不知剛剛是不是花了眼。

    她這樣走個神兒的功夫,右手邊天譽那位叫不上名的高層喊了侍者進來,又點了幾瓶萬把塊的洋酒。

    隔了幾個位子的蘇瑞在跟他旁邊那個打扮挺嘻哈的小年輕說話。

    因為包廂里其他人沒怎麼出聲兒,所以他們的聲音格外明顯。

    「菜都快要上齊了,少爺人呢。」蘇瑞在問嘻哈小伙。他進門的時候介紹過,這人好像是他們公司新簽的藝人,叫許維揚。

    許維揚掏出手機:「不知道啊,電話里說好了要來的,我給他發個微信問問。」

    「行,你趕緊發信息問問,就等他了。」

    許維揚在手機上噼里啪啦一通按,隔了半分鐘又開口問蘇瑞:「要不我直接給辭哥打電話吧。」

    薛思婉端起高腳杯的手不小心晃了下,暗紅的酒液纏綿浸透衣袖。

    她愣了半秒鐘,起身說了句抱歉我去下洗手間邊往緊閉的房門邊走。

    無人注意的方向,她三兩步到了門前。

    細白的手指攏了下垂落的劉海,旋即伸手去按門把。

    只是沒有想到。

    這包廂的門是往外開的,她手剛按到門把上,門外突然一道力往外一扯,她這麼冷不防,就不受控地慣出去。

    額頭鼻尖很重地撞上來人,右邊手臂被握住,隔著洇濕的衣袖,源源不斷渡進來對方掌心的潮濕的溫熱。

    她抬頭,男人也在這時掀了眼瞧過來。

    濃黑的眸子裡禁錮著她的倒影,滿是冷冽跟晦暗。

    他戴口罩、黑色鴨舌帽,嚴絲合縫,只露出一雙粲然奪目的眼。

    她鼻腔中全是他帶進來的,繾綣的,倦怠的,沾著菸草味的淺淡潮濕氣。

    薛思婉吸一口氣。

    又遇見了。

    其他人的招呼聲將沉默打破。

    「阿辭來了。」

    「辭哥你可終於來了,等你半天了。」

    「……」

    薛思婉撐著身子站穩。

    握住她手臂的手已經撤開,留半點兒餘溫。

    他從她身邊視若無睹地經過。

    她帶上包廂的房門,行止動作一如既往地溫和冷靜。

    暴風雨狂躁地擊敲著窗棱,下下聲聲,聽得人膽戰心驚。

    薛思婉回到包廂的時候,裡邊氣氛熱火喧闐。

    像是絲毫沒有被外面搖曳風雨影響。

    梁亦辭就坐在圓桌的對岸。

    稜角分明的半邊臉被窗外打上昏黃的暗影,他面前的熱鍋子燒起蒸騰的熱氣,雲煙繚繞。

    男人就這麼斜倚靠背,叼著根沒點燃的煙過乾癮。

    冷怠又散漫。

    她移開眼,才發覺她剛剛出去的時候又進來一熟人。

    ——林穆也是宜林大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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