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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咬耳朵(13)

2023-11-29 09:09:38 作者: 形骸
  黃昏,殘陽如血。

  早燒陰,晚燒晴。看天上的火燒雲就知道,接下來的三天又要在炙熱中度過了。

  郭巧燕踩著她僅有的鞋子——一雙高跟鞋離開了位於棚戶區的住處。

  她在棚戶區的一間髮廊工作。

  既沒有理髮師傅,也沒有理髮手藝,只有幾個姑娘的那種髮廊。

  郭巧燕就是其中一個姑娘。

  郭巧燕出生在一個工人家庭,高中讀了一半就偷偷從家裡跑出來了,和所有半途而廢的孩子一樣,她的理由是「不想」。

  不想高考,不想上大學,不想走別人的老路,不想當個普通人。

  明眼人一下就能看穿的說辭。

  不想?呵呵,是無能吧?

  沒好好學習,知道自己考不上,所以不想上了。

  能考上清華北大的八成不會半道離家出走。

  這理由雖然騙不了別人,卻騙過了郭巧燕自己。

  她堅信自己選了一條另類的道路,將來一定跟那些普通姑娘不同。

  她也的確與髮廊里的其她姑娘不太一樣。

  別人等生意的時候,總是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聊閒天,她則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看書。

  她喜歡看古龍,賺來的錢除了吃飯和買生活必需品,幾乎全買了古龍的小說。

  古龍筆下有許多出彩的妓女,他將她們描寫得深明大義心地善良果敢智慧,每每看到妓女與大俠相愛浪跡天涯的故事,郭巧燕就會產生深深的共鳴,覺得那故事就是為她寫的。

  終有一天她也會找到自己的大俠。

  這種盲目的自信給郭巧燕增添了一種脫俗冷艷之感,客人總是能一眼注意到默默坐在角落的郭巧燕,倒是給她的生意帶來了好處。

  不久,郭巧燕就成了髮廊的招牌,她在棚戶區這一片也算是小有名氣,想要讓她陪一次,價錢倒也不算貴——畢竟棚戶區居民的消費水平有限——就是得看她有沒有時間。

  有人捧著,郭巧燕就頤指氣使起來,她最常對髮廊里的姐妹說的一句話是:

  誰說我們賣的是肉?不!我們賣的是時間。

  姐妹們雖不喜歡郭巧燕,卻覺得她這句話很有道理。

  肚子裡有墨水就是不一樣,經她這麼一說,為人不齒的職業也變得高端大氣起來。

  她已成了一方「名妓」,如今,只缺一個大俠了。

  不久,一個客人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個名叫袁小虎的男人,除了年紀有點大,幾乎符合她所有的想像。

  與沒見過世面的棚戶區居民不同,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經歷過大起大落的滄桑感。

  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搬來的,為什麼搬到這兒來,沒人注意他。

  只有郭巧燕隱約覺得,這個男人並不屬於這裡,早晚有一天,他會離開棚戶區,風風光光地離開。

  郭巧燕開始偷偷留意袁小虎。

  出門買東西的時候,郭巧燕總會繞個遠,故意從他的門口路過。

  有時與男人偶遇,她友好地把買回來的零食分一點給男人。

  男人應該是真沒錢吃飯了,並不拒絕她的好意。

  一來二去兩人熟絡了些,有時候男人有錢了也會去找她「消費」,男人沒錢的時候,她曾提議讓他先欠著。

  「還是算了吧,什麼債都能欠,賭債嫖債不能欠。」

  男人的原話她一直記得,這是個有規矩的男人。

  能給自己立規矩,能守住規矩,這樣的人才能幹大事。郭巧燕越發沉迷這個男人,或許就是因為他淡淡的態度吧。

  可惜,男人對自己的一切均是閉口不談。

  男人雖不說,郭巧燕卻發現,他對棚戶區邊緣的一間破宅子特別感興趣。

  他總是偷偷摸摸往宅子裡跑。

  偷偷摸摸,自然就是不想被人知道。

  郭巧燕覺得,她距離秘密又近了一步。

  有什麼比分享一個秘密更能拉近兩人距離?

  她開始有意識地跟蹤,甚至,還跟髮廊老闆撒謊說自己懷孕了,要去打胎,請了一個月假。

  她發現了老宅子裡的地道,不知那是幹嘛的,只知道男人很在乎這條地道,每天都在其中出入數次。

  好奇心害死貓。

  那晚,她又偷偷來到了老宅,穿堂屋,進後院。

  10分鐘前她看到男人進了宅子,此時,男人應該就在地道里。

  他在幹什麼?郭巧燕揣測著。

  噗——

  不同於往日的安靜,地道里傳來一聲悶響。

  緊接著是慘叫。

  聲音中的情緒十分惶恐,但被地道阻隔著,音量不大,剛好夠郭巧燕聽見,又不至於驚動旁人。

  將慘叫與「噗」聲一聯想,郭巧燕頓時明白了。

  「噗」是鈍器打在人身上的聲音。

  小時候自家門前的工地從四樓掉下來一塊磚頭,砸在一個民工腦袋上,正是這種聲音。

  被打的是誰?會是郭巧燕心心念念的袁小虎嗎?

  不,不是他!

  那慘叫不是他的聲音。

  郭巧燕深吸了一口氣。應該下去看看,或許,這正是拉近兩人距離的機會。

  脫掉礙事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爬下梯子。

  黑!真黑!

  郭巧燕扶著破舊的木梯,大氣都不敢出。

  閉上眼睛,等待10秒,睜開。

  眼睛終於適應了黑暗。

  幾米開外,有拐彎,拐彎後有一絲光亮。

  地道裡面有微弱的照明,人一定就在光源的附近!

  郭巧燕剛想向前走兩步,就聽有人大喊一句「拼了!」

  跟誰拼了?袁小虎嗎?誰要跟袁小虎拼命?

  郭巧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的心上人已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

  她摸出隨身攜帶的水果刀——住在治安基本靠狗的棚戶區,她已習慣了隨身帶刀——儘量壓著腳步聲沖向了地道拐彎處。

  一隻手機掉在地上,手機的閃光燈亮著,將三個纏鬥在一起的人的影子投在地道側壁上,影子被拉長、放大,如惡魔一般。

  兩人圍攻一人,被圍攻的人正是袁小虎!

  他手中拿著一把鐵錘,無奈地道內空間有限,鐵錘的威力根本發揮不出來。他暫時處於劣勢。

  啊——

  袁小虎的慘叫嚇了躲在暗處的郭巧燕一跳。

  一切發生得太快,光線又暗,她根本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見袁小虎捂著腦袋一側耳朵的位置,暴跳起來後退了幾步。

  「我操你大爺!」袁小虎放聲大罵。

  鮮血自他捂著的耳朵處流下來,啪嗒啪嗒。

  「來吧!」

  袁小虎的表情無比猙獰,即便是躲在拐彎處的郭巧燕都感覺到了戾氣。

  天!他受傷了!嚴重嗎?

  現在不上更待何時?!

  郭巧燕握緊水果刀沖了上去。

  下班回來,碰見鄰居正在樓底下遛二哈,他家二哈有個挺洋氣的名字,類似傑森、托尼什麼的,具體我忘了,當時不知怎麼腦子一抽,沖那二哈喊了一句:「狗剩子,過來!」現在尤記得鄰居幽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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