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4章 人間無太上

  人世之間，眾生萬物，此時此刻，心神顫慄，跪拜臣服。

  胡家三位老太爺，大笑連連，如同君王一般，享受著眾生的頂禮膜拜。

  這人世之間，自此以後，便以他們為尊！

  他們，才是人間的「太上」。

  「大哥，這兩兄弟，如何處置？」

  胡三太爺面色一凜，震聲問道。

  胡老太爺卻是淡淡一笑，一拂衣袖，神色之間，不以為然，只說出一個字：「殺！」

  此時此刻，他對李氏兩兄弟，已經全然失去了任何興趣。

  所謂的「太上感應訣」到頭來，也不過如此！

  這倒是讓他白白高興了一場，還以為自洪荒太古之後，能感受到一絲威脅！

  胡老太爺屹立於高空之上，此時此刻，臉上神色淡漠，嘆了口氣，眸光閃爍，朝著天際望去，這一刻，他的目光，似是穿透了九霄雲層，望向遙遠的天界。

  只見他佇立凝看許久，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嘆道：「自此以後，天界歸你，人間歸我……你做你的天道，我做我的至尊！若有來犯者……殺……無……赦！」

  他言語之間，輕描淡寫，卻似是猶如驚雷一般，在天界之上炸響。

  眾仙神聞言，紛紛駭然，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顫。

  「這……太囂張了……太囂張了……」

  「還請大帝出手，降伏胡家三位老太爺……」

  眾仙神氣得咬牙切齒直跺腳，紛紛看向了四御神殿。

  不過，這一刻，四御神殿，卻是出奇的平靜。

  一股幽幽的氣息，從神殿之中瀰漫而出，縹緲虛無，恍如那高高在上的大帝，根本不在神殿之中一般。

  「這……」

  眾仙神臉上露出了驚疑之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面面相覷。

  他們搞不明白，為何到了這個時候，大帝還不肯出手？

  這人世之間，已經無人能擋保家仙一族，一旦保家仙統御人間界，那麼……萬物眾生皆成為螻蟻，生死未卜，人間將深陷於水火之中，萬劫不復。

  然而，大帝沒有回應，眾仙神也不敢與那胡老太爺叫板。

  身處在人間界的胡老太爺，等待半晌之後，得不到任何來自天界的回應，眼角邊緣，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傲然萬分。

  他知道，這一刻，天界諸仙神，已經默認了他在人世之間的地位，承認了他的存在。

  沒有人，能夠抵擋得住他！

  「還等什麼？動手！」

  胡二老爺撇了一眼李氏兄弟，開口說道。

  「是！」

  胡三太爺應道，話音落下，邁步便朝前走去。

  此時此刻的李長生和李浩玄，已經精疲力竭，全身元氣去了九成，根本無力再戰，面對胡三太爺，只有等死的份。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我保家仙一族，自此人間稱尊……胡老太爺乃是人間至尊……」

  「殺了他們……哈哈哈……人間從此再無太上！」

  「……」

  眾保家仙狂笑連連，一個個猙獰萬分，猶如餓狼猛虎一般，嚎叫連連，高呼不止，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咚……」

  「咚……」

  「咚……」

  胡三太爺瞳孔閃著幽光，殺意凌厲，一步一步，踏空而來，整片虛空，在他的腳下，似是都崩裂而開，天地萬物為之傾倒。

  這一刻，九州之上，眾生哀鳴，殤歌綿長。

  「人間「太上」，到頭來……不終究淪為他人的刀下鬼？」

  胡三太爺口中說著，發出了「桀桀」的詭異笑聲，越發可怖，驚駭眾人。

  眾多保家仙似是也心情激動萬分，舞動手中的兵刃，在慶祝著這一場大戰的勝利。

  天界之上，眾仙神為之惋惜，一個個垂下了頭，不忍再看。

  人世之間，自此以後，必將再無寧靜。

  看著一步一步走來的胡三太爺，李長生和李浩玄心中悲愴不已，這一刻，似是徹底放棄了抵抗。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竟情不自禁露出了苦笑。

  李長生悽然一笑，悲壯萬分，開口說道：「沒想到我們兄弟血肉之情，卻一生為敵，到頭來……你我沒能分得勝負，卻可同年同月同日死……」

  兄弟兩人相殘千年，多少恩怨情仇，現如今，都流失在無盡歲月之中。

  等待他們的，只剩下死亡。

  過去的一切，在這一刻，早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李浩玄聞言，眉宇之間，閃過一絲黯然，過往的一幕幕，都像是在腦海之中湧現。

  半晌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來世若還有機會，我願與你攜手，蕩平人間妖邪……」

  這一刻，他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神色之間，無懼無悔，言語之間發自肺腑一般真誠。

  一旁的李長生，聽到他這句話，不禁微微一顫，熱淚盈眶，望向李浩玄，呆愣片刻，遲疑地說道：「當……當真？」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騙你有何用？」

  李浩玄的目光，看向前方一步步走來的胡三太爺，似是無懼分毫，但是這一刻的他，雖然依舊倔強，卻不敢看一旁的二哥一眼。

  要說他心中無悔，想來那是騙人的。

  這數千年的兄弟情誼，若不是因為他一念之差，又怎會淪落至此？

  修道之人，最忌諱執念，而李浩玄偏偏最擺脫不了的，便是那份執念。

  他擁有天縱資質，卻不甘處於兄長之下，想要做一番豐功偉業讓三界眾生所敬畏，卻沒曾想……踏上了一條半人半屍的不歸路……

  如今將死，他雖不肯承認之前自己犯下的錯，但在這一刻……他那鐵石一般的心腸，竟也似是出現了一分柔軟。

  錯了，終究是錯了。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李長生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刻，似是也明白了李浩玄內心的想法，不由得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胡三太爺已經到了兩人的面前，那偉岸高大的身軀，遮擋住了日光，投下了巨大的陰影，將兄弟兩人完全籠罩住。

  一股黑暗的氣息，瀰漫而開，越發沉重詭異。

  這一刻，李氏兄弟，卻渾然沒有半分畏懼，齊齊閉上了雙眼。

  胡三太爺發出了獰笑，凶神惡煞，這一刻，緩緩抬起了手臂，無盡的威勢，浩浩蕩蕩，匯集而來……

  就在這一刻，「嗡」的一聲，天音炸響。

  「發生了什麼事？」胡二太爺一聲怒吼。

  大地轟鳴搖顫起來。

  一股強大氣息，似是從蒼宇之中，傾透而出，剎那之間，淹沒整個九州大地，萬界之中，無數仙神，感受到那磅礴的氣息，一時之間，為之驚震，紛紛駭然。

  胡三太爺的手臂，僵立在半空之中，猛然回首，這一刻，卻是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天空之上，佇立著的胡老太爺，心神一顫，眸子寒光悚立，直朝著遙遠處看去。

  眾人只聞得，似是遙遠處，傳來了一陣爽朗的誦念之聲。

  這聲音，清澈，浩然，如清泉一般，似是帶著絲絲涼意，滋潤眾生萬物……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微……」

  ……

  這一刻，天地浩然，萬物清靜。

  一片殘破狼藉的大地之上，出現了一頭青牛，這青牛看上去愚笨至極，行動緩慢，更讓人感覺到可笑的是，這一頭青牛，尾巴都斷了。

  一位老者，臥靠在牛身之上，一臉悠然自得，正高聲誦念經文，淺藍色長衫，將他的身軀完全遮掩住，隱隱約約。

  而他前行而來的方向，天空之上，紫氣繚繞，霞光綻放，似是氤氳著，隨著他身下的青牛朝著龍虎山走來，天空之上，那瀰漫著的紫氣，也像是朝著這一方緩緩漂來……

  青牛看上去雖然可笑至極，但在這一刻，三界眾生，似是臉上的神色，都凝固住了一般。

  當看到此人出現的時候，沒有人，能夠笑得出來……

  所有的人，眼神之中，都露出了深深的恐懼，似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

  老者的聲音，越發清脆，如雨後春筍一般，震響在萬界之中。

  悠悠的氣息，從他的身上發散而出，淡然萬分，似是與天地、大道、陰陽、眾生、融為一體……

  在他的身後，滿目瘡痍的大地，如同春風吹拂而過，剎那之間萬紫千紅一般。

  一片片殘破的山河大地，在這一瞬間，恍然重生。

  枯竭的河流流淌出了清澈的泉水，碎裂的山嶽重新凝聚，巍峨高聳……

  天地萬物，似是在這一刻，煥然一新！

  青牛所踏過的大地，猶如夢境一般，重新復原成原來的模樣……

  「是他……」

  「這……怎麼可能……」

  胡老太爺臉色煞白，面容抽搐，嘴唇發顫。

  這一刻，他似是感覺到，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慄起來。

  一股深深的恐懼感，似是已經有萬年，未曾在他的心中出現過。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

  這種感覺，竟然……竟然……又回來了……

  手臂僵立在半空之中的胡三太爺，瞪大了驚恐的眼眸，冷汗直流，浸透了身上的衣衫。

  他看到了一個，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這個人，他已經有數千年，未曾再見到！

  他身前的李長生和李浩玄，等待了許久，沒見動靜，卻突然聽聞那天音繚繞，驟然睜開了雙眼。

  兄弟兩人這一剎那，瞳孔驟然放大，似是看到了一個，永遠不可能，再出現的人……

  這個人，卻出現了！

  眾仙神，在這一刻，心神顫慄不安，似是惶恐到了極致。

  龍虎山之上，許多保家仙，被嚇得「噗通」一聲，癱倒在地……

  「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他怎麼可能在人世之間？」

  「一定是幻覺……幻覺……」

  許多保家仙，紛紛揉了揉自己的雙眼，生怕自己看錯。

  老者目光悠悠，臉上露出了祥和的面容，臥躺在青牛的背上，絲毫沒有注意到所有的人。

  天地，在這一刻，變得安靜下來。

  只有那老者高歌誦念的聲音，在山嶽之中，幽幽迴蕩著……

  這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只剩下他獨自一人。

  ……

  青牛一步一步，走得緩慢，朝著龍虎山而來。

  但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都屏息凝視，似是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擾了這牛背上誦念經文的老者……

  山嶽在重鑄，日月星辰，重新綻放出無限的光輝。

  原本崩裂的天地，一寸一寸，不斷復原……

  時空像是在逆亂，追溯，回到了原本大戰之前的那個環境。

  「太上感應訣！是……太上感應訣……」

  胡老太爺神色一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整個人目光之中，露出了駭然的神色。

  這一刻，所有的人，臉色大變。

  就連李長生和李浩玄，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似是恍然大悟一般。

  太上感應訣！

  這門術法神通，真正強大的，不是那浩瀚的一擊。

  而是……而是……召喚出，某個早已經不存在的人……

  怪不得，這一門神通，需要結合兩名「太上」門人的力量，才能施展……

  因為，這人世之間，只有李長生和李浩玄，敢稱「太上」一門的人。

  而理論上，他們相互仇視，是斷然不可能，出現合力一擊的！

  在這老者的面前，天地眾生萬物，都像是失去了色彩，眾仙神低眉。

  一步。

  一步。

  青牛搖頭晃腦，朝著龍虎山山巔的方向走來。

  清風吹過，大地重生，百花齊放，一片絢爛，如同下過雨之後，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道德經》五千言，洋洋灑灑，被老者念誦完畢。

  這一刻，隨著他的聲音停止，三界六道，似是都鴉雀無聲，眾生安寧。

  緩了半晌，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胡老太爺的神色，陰晴不定。

  只見他整個人沉吟許久，一步踏出，眸光幽邃，望向老者，開口說道：「既然反天道而出，我便……無懼於你……」

  「今日，就算是你，也阻擋不了我的腳步……」

  「我要這片這天地，為我傾覆……」

  「沒有人，沒有人能……阻擋我的腳步……」

  胡二太爺和胡三太爺，這一刻，也渾然忘了李氏兩兄弟，轉過身來，如臨大敵一般，望向了老者。

  胡家三位老爺，渾渾的氣勢，沖霄而起，遍布九州。

  洶洶之勢，如浴火而生，滔天連綿，這一刻三位老太爺明眸凌厲，殺意騰騰。

  三界眾仙神，為之譁然。

  四御神殿之中，所有的大帝，側目凝視，注視著人世之間的一切。

  千古一戰，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