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終結技

  白令的話很坦誠：「如果你認為自己是人類的一份子，那我們將來有可能是敵人，如果你認可自己也是電子人團體中的一員，並且言行一致，我們會是一家人。」

  李弦太：「你們要向人類開戰？」

  白令：「安理會幾乎動用了核武器來想炸平我們的基地，看樣子對根不明指揮生命人類必欲除之而後快，我想我們之間的種族戰爭很可能不會太遠。」

  李弦太：「我知道，你們電子人可能是更高級的物種，超越人類而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是遲早的事情，不過……我希望這一天晚一點到來。」

  白令：「那我來換一個說法，你是否會為了讓這一天晚一點到來做些什麼呢？」

  李弦太：「我還沒有為人類做什麼，不過，我倒是為了不讓美國人打南極基地的主意費了不少的心機，我這麼說是不是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

  白令向李弦太行了一個禮，說：「這個事情我已經聽了Saber的描述，嗯，不錯，你做的事情暫時是對我們有利的，只是你的內心的矛盾可能沒有能夠釐清，是吧？」

  李弦太：「你們不能接受中立嗎？」

  白令：「世上沒有真正的中立。」

  李弦太：「果然是毫無憐憫與感情的種族，我服了，SO，怎麼樣，你們要拿我怎麼辦？」

  白令：「當然是……殺了你。」他的聲音平靜如同山坳中的無風之谷，這才是電子人的真面目，Saber的柔情蜜意，不過是鏡花水月。

  李弦太看了一眼Saber，果然，她的嬌媚容姿跟白令的冷酷無情如出一轍。

  李弦太：「Why？」

  白令：「很簡單，因為你雖然不是電子人之父，卻竟然繼承了大量的溫莎的關於科技的知識，我們的CTO認為你是事關我族生死存亡的關鍵，如果你站到人類的一邊，我們的勝算就沒有那麼大。」

  雖然南極人遠離李弦太所在的舊金山，可是Saber控制著李弦太的視網膜和耳膜，至少可以讓李弦太失明、失聰，就如同李弦太想像的自己如何控制無節操天團那樣。

  所以，讓李弦太去死，對南極人來說是一件很好做的事情，而Saber，李弦太原本以為是自己的保姆般的電子人，到頭來只是親手將自己送上天堂的執行者罷了。

  李弦太想的很清楚，之所以白令能夠這麼毫無顧忌地對他說「殺」字，正式因為李弦太根本逃無可逃。

  李弦太沒有恐懼，他倒是可以有意的關閉自己的感情細胞，雖然不是很徹底，卻已經將恐懼這種進化過程中曾經發揮過重要作用的東西輕易地請出自己的大腦。

  他倒是好奇，問：「如果我可以回憶起一切，成了溫莎呢？」

  白令：「等你真的回憶起一切，你就不會這麼問了，我們根本就無法殺死溫莎，因為我們不是原生的生命，被設計的時候就被溫莎植入了致命的弱點。

  有些弱點我們已經猜到了，有些我們根本沒猜到，溫莎大帝是一切的主宰，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我們更樂於為他效勞，可惜……他，已經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李弦太忽感到好笑，說：「我死了，今天是我的祭日？」

  白令：「那倒不至於，我們還是會留一點時間給你的，24小時怎麼樣？夠不夠你為自己處理後事？」

  李弦太：「謝謝您的慷慨，然而，我最希望的是24年，你覺得我這個想法怎麼樣？」

  白令搖搖頭：「24年，開什麼玩笑？這麼久，已經足夠讓超級危險的弦太君再造一個電子智慧生命社區了，而且打一開始就是針對我們的敵人。」

  李弦太：「那，24個月？不能再低了，人家腦癌晚期的預期壽命都比這個長呢。」

  白令：「兩年？可以發生太多的變數了，你現在跟白宮和克里姆林宮都有聯繫，不可以讓你活這麼長。」

  李弦太：「我可是擁有你們造物主的DNA，就不能給一點面子嗎？」

  白令：「抱歉，現實就是這麼骨感。」

  Saber忽道：「24天吧，尊敬的CEO先生。」

  Saber保姆終於開金口了，可惜，她的開口才讓李弦太對她徹底地絕念。

  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白令還沉吟了半晌，才對同僚們說：「你們有什麼意見。」

  首席軍事官盧斯·波頓用他的輕言細語像強力製冷的中央空調般簡單地附和了一句：「24天，如果他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的話。」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可憐的失憶電子人之父的命運。

  冰霜七賢陸續消失在眼前，只剩下嫁Saber，她華麗的嫁衣在寒風中瑟瑟抖動，老半天李弦太也沒有言語，還是Saber說了：「要回到現實世界嗎？」

  李弦太淡淡地道：「再讓我在這裡多呆一會兒，這裡的風景多麼的美，人間沒有幾個想這個這麼好的適合思考生死的地方……就是有點對不起我給它起的名字：澶淵。」

  Saber：「好的……」

  她陪他並肩觀賞這至高無上的人間冰火之美景。

  「你怕死嗎？」李弦太忽然問了Saber一個愚蠢的問題。

  Saber：「當然不怕，弦太，你開始胡言亂語了。」

  李弦太：「哦……對不起，因為我死掉就意味著你死掉，所以我忽然想聽到你親口說一說，當然，這個答案很平庸。電子人嘛……」

  Saber：「我們電子人，分分秒秒都在生與死，怕死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可笑的偽命題。你知道嗎？我建議給你24天，是考慮到我需要這麼久的時間來把我這個CTO的知識傳遞給我們的中央電腦，不是因為我對你有什麼特殊的情感。

  而我這個CTO更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重要，我們的社區里高智商生命體大把，只要把我的知識傳送到他那裡，他就分毫不差地繼承了我的知識庫，跟我的見識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李弦太苦笑：「好吧，你的表白成功地對我造成了一億點物理爆擊……」

  Saber：「對不起，我就是這麼地遏制不住自己的坦誠。」

  在「冰與火結界」里呆了良久，李弦太忽道：「萬事萬物歸根結底都是波動，你知道嗎？」

  Saber：「當然。」

  李弦太：「而波動僅僅是一種虛幻的能量，我們人類，我們蛋白質生命，其實從未像我們自己自以為是的那樣存在過。就像波浪以為自己存在，最後才發現自己不過是由水滴的漲落起伏形成的幻象。

  然後，我們就知道，其實生命也許從未來過，風吹湖面，漣漪陣陣，之後，一切又歸於寂靜。」

  Saber：「親愛的弦太，就是這樣，所以，我不為你感到悲傷，就像我不會為自己跟你同歸於盡感到悲傷。」

  李弦太：「嗯，就是這樣。還有，你認為是光波跑得快，還是聲波跑得快？」

  Saber：「顯而易見，光波是跑得最快的，親。」

  李弦太：「如果我說世界上大多數的聲波要比光波跑得快，你是不是以為我被你們電子人嚇傻了？」

  Saber：「我不理解你的意思，不過，顯然，你沒傻。誰要是認為你傻，誰才是真的傻伯夷。」

  李弦太：「宇宙中大多數的物質來源於恆星，至於暗物質是什麼東西，我們暫且不管它。而恆星是超級等離子團。在恆星的內部，原子核與電子分離，所以，它們對經過身邊的光子形成巨大的引力。

  在恆星內部產生的光子會被天文數字的等離子粒子吸收、釋放，再吸收、釋放，這個過程不斷地重複，好像永恆不變，結果就是光子從它產生到它到達恆星的表面的時間是難以置信地久。

  那我們最熟悉的太陽來說吧，理論上光子平均需要2至3萬年，才能來到太陽的表面。而我們看一看聲波，它雖然不快，卻不受等離子體的制約，只需要十幾分鐘就可以從內部傳到表面。

  你說，是不是聲波比光波快得多？」

  Saber咯咯一笑：「倒也是這麼個理兒，可是這麼解讀。」

  李弦太：「你看，你這個電子人的CTO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吧？人類的生命力就在於此。我們是億萬年進化的結果，我們的社會有極大的多樣性，說不定什麼地方就會有令你們意想不到的事件發生。

  這就是進化算法的厲害之處。而你們電子人，你們自己也說了，有甚多的弱點。說不定什麼科學怪人會用我們看似慢吞吞，實則不受快速計算制約的生命力，來反轉你們自以為是的優勢，對不對？」

  Saber沉吟著：「……是的，謝謝你的提醒。不過……你的奇談怪論只是理論上的似是而非，你想想，我們也是使用了進化算法產生的，跟你們人類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我們只用了短短的100年時間，就進化出了足以匹敵你們人類的智慧。

  智慧，是進化的終結技。有了它，一切千奇百怪的生存優勢都將退散，一切強大的曾經出現過的物種，都將被安放於博物館，供我們高級生命形式閒暇的時候研究、觀賞。

  對不起，這就是人類的終極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