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道不同

  唐寧可從來沒有公開表示政治態度，這也是大商人的正常選擇，既然大美人問到了，他也就認真來回答一下，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認真對待女伯爵的問題，大家也都看出來，大土豪也被女伯爵的魅力折服了。

  唐寧：「在座的都是文學上和藝術上的高人，你們應當知道，除了吃飽飯之外，精神生活、文化生活是多麼的重要。法國文壇大批的名家被迫流亡國外，幾百家報紙已經被壓制到了14家，這就是法國這個曾經偉大的文化大國的悲哀現實。要想我對這個打著拿破崙大帝旗號的傢伙有好感太難了。連寫書辦報的自由都沒有了，我相信大多數的百姓支持路易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赤祼祼的謊言。因為敢說不的報紙都已經關門大吉了，敢說不的人已經流亡海外了。」

  女伯爵不服：「溫莎先生，英國現在太強大，咱們法國必須有一個強有力的人物來領導，這樣才能對抗英國。普魯士、奧地利、俄國，哪個不是國王當政？英國不也有女王陛下嗎？為什麼法國就應當走共和路線？」

  唐寧：「因為法國是啟蒙運動的領袖國家，因為法國出了伏爾泰、孟德斯鳩和盧梭，王在法下、三權分立、人人平等、言由自由、宗教不得干擾政治等等未來國家制度已經深入法國人民的心中，路易只能愚弄法國人民一時，一旦他的志大才疏被法國人民發現，就是他悲慘下台的時刻。拿破崙大帝本人都無法打敗大英帝國，小路易何德何能啊，法國要強大，要靠制度的成熟，遵循啟蒙先賢們的教誨，建立與英國、美國相媲美的成熟工業、成熟市場，最好還要像普魯士學習，重視教育，現在連文化都被壓制了，我很不看好路易的未來。」

  在坐各人當中，居然是歐仁妮最了解政治，她侃侃而談：「你知道英國為首的7次反法同盟是為了幹麼嗎？就是因為法國的共和派與歐洲的君主制格格不入，反法同盟要扼殺法國的共和，好了，現在法國想要君主制，而您卻在英國搗亂。」

  哎呀，這倆冤家快吵起來了，看得女伯爵的母親暗暗擔心，徠卡法國代理的差事看來有點懸。

  唐寧：「我對共和或者君主立憲不抱固定的立場，只要王在法下，三權分立等等，現在，啟蒙運動的主場大法蘭西居然出現了獨裁總統，這不是好事兒。沒有制約能力的法國人民相當於草原上的牛和羊自己折斷了犄角，再也不能勇敢地保護自己的小牛仔和小羊羔。這是歷史的退步，法國人民的不幸。法國即使不能共和，至少也要立憲，法國國會應該把不肯下台的獨裁總統繩之以法。」

  歐仁妮也來勁了，氣鼓鼓地說：「您沒在法國經歷過這幾年的政壇，不知道法國政黨政治爭來爭去是多麼的無趣和低效，沒有一個強勢的皇帝，法國人幹不了事兒。至於報紙的管制，都是為了統一全法國的政治思想和步調，您要是搞些風花雪月，政府才不理你。」

  蒙蒂若夫人暗暗掐了女兒一把，暗示她可不要得罪了大土豪。

  共和當然沒有獨裁來得有效，事實上路易的統治下法國的國情也不致於糟糕透頂，要說服這個囿於歷史局限的女伯爵難度真大，唐寧也無能為力，唉，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使他動心的女子，居然還發生了政治之爭。

  還是發揮紳士風度吧，唐寧調整了一下呼吸，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咱們估計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服對方，先歇歇，歇歇，不管怎麼樣，歐仁妮是個相當有見識的女士，我真心佩服！」

  大家鬆了一口氣，而歐仁妮也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果斷掩旗息鼓了，可不能破壞掉母親的商業計劃。

  大伙兒繼續笑談風月。

  夜色不早了，住得近的賓客紛紛告辭，而像唐寧這樣住得遠的，這個叫「小荷蘭屋」的沙龍的主人就留他住宿，他也不客氣。讓唐寧心動的女伯爵母女就住在離他不遠的屋子，更讓他心神不寧，歐仁妮氣鼓鼓的樣子真有點像婉清呢……不過，也許大美女來勁的樣子都是相似的，即使不是同一個人種都相似！

  隔壁的母女也在談他，蒙蒂若夫人問：「閨女，你覺得這個白金漢男爵怎麼樣？」

  歐仁妮：「不錯啊，真的挺帥的……」

  蒙蒂若夫人：「還有呢？是不是有點怪？他講那些個故事，我聽的磣的慌。」

  歐仁妮：「還好吧，只是我很好奇他到底要發明的是什麼東西。」

  蒙蒂若夫人：「萬一他和路易同時向你求婚，你中意哪一個？」

  歐仁妮：「這個……還早著呢，據說這個男爵只比我大一歲，我不認為他會向我求婚的。」

  蒙蒂若夫人：「閨女，這個男爵是孤單一人，家人都在一場海難中去世了，要是他向你求婚，做我們家的上門女婿，我就相當於多了一個兒子，這多好。路易要做皇帝，在法國做皇帝可是個危險的活兒，路易十六、拿破崙大帝，都沒好下場，路易這個人雖然不錯，但我總覺得不太心安，我知道你想當皇后，可皇后真心不好當。白金漢男爵說得也有一點道理，法國是什麼樣的國家？誕生過孟德斯鳩和盧梭的地方，這個做皇帝……還真不是那麼靠得住，所以歐洲那些公主們都不肯答應路易，否則也輪不到你來當皇后的。」

  蒙蒂若夫人越想越真：「你知道這白金漢男爵有多少錢嗎？就算只有150萬英鎊，這就是……多少來著？」

  歐仁妮：「3900萬金法郎！」

  蒙蒂若夫人：「好多啊……可以把凡爾賽宮都買下來了！關鍵是這人還大方，送給英國國會150萬英鎊，這氣魄，比國王還強大。」

  歐仁妮：「媽媽是傾向於他了呀……」

  蒙蒂若夫人：「我是感覺有這麼個英俊的女婿在家裡呆著，生活會很美好，當然了，當皇后也很光彩，真讓人糾結……」

  很快，他們就不用太糾結了，因為……

  第二天，每日新聞的福斯特，因為參與了昨天的小荷蘭屋沙龍，聽了唐寧講的恐怖故事，發了一篇文章把這個故事講述，並請讀者們猜測這個「控制生育的發明」是什麼，引起了保守的英國人強烈的反響。什麼？控制生育？這是上帝乾的活兒？你一個小男爵想幹麼？這是違反基督教教義的，大錯特錯不道德的事情。

  最愛看唐寧好戲的泰晤士報隔天立即發表了強烈譴責的社論，滿滿的全是道德優越感，唐寧處心積慮講的那些個故事全部被忽略，甚至被用來攻擊他，說唐寧把高貴的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的人類與下賤的動物甚至昆蟲相提並論。

  最近小男爵惹的輿論之禍可不小啊，教會特別反感他，先是講教會「永遠都錯」，現在又想代替上帝來控制人類的生育大事。這次爭論導致女王和阿爾伯特親王都吵了架，親王是徠卡的粉絲，也是唐寧層出不窮的發明的敬仰者，女王則認為控制生育是違反教義，至少是違反風俗傳統的事情。親王看到老婆不斷地懷孕，不斷地臨產，甚至有時會嚴重的痛經，挺心疼的，希望至少要歇一歇，所以他希望唐寧的發明能早日發售。

  面對英國保守派鋪天蓋地的批評和怒罵，女伯爵嚇一跳，這個小男爵惹事兒的能力真不弱，不知道這個時候唐寧是不是會討厭英國的言論自由呢？下一個周末，唐寧果然又來參加小荷蘭屋的文學沙龍，她還特地觀察他的神色，發現他很正常，沒有什麼沮喪的表情，這也真是個怪人。

  輿論和道德是可以殺人於無形的，現在的情況下，蒙蒂若夫人可不敢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道德敗壞」的小男爵，當然了，小男爵也很有覺悟，並沒向高貴美貌的女伯爵求婚，只是總來參加小荷蘭屋的文學沙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