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謊言與真實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吉斯……」

  面對著昔日的摯友，納什的眼裡滿是震驚與不解。在他的印象里，從來都是他的行為過激，而吉斯心態平和地在一旁勸阻。

  這樣的一個人，他想不到他背叛的理由。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菲布里大人。」

  吉斯冷靜下來，直視著他，說道：「但這只是你的猜測，不是嗎？耐薩利最擅長的就是引起猜疑，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但我不認為光憑猜測就可以成為定罪的理由。」

  「哈哈哈……」

  迪珊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歪頭道：「還真是精彩的辯論呢，但要想和菲布里證明自己無罪，只是這樣可不行哦~」

  吉斯聞言，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是的，這裡可不是法庭，不是那個找不到完整的證據就可以判你無罪的地方。

  這裡是聖教騎士團！

  那個脫胎於異端審判教會的騎士團！

  那個曾把無數無辜婦女送上火刑架的殘暴組織！

  背叛聖教是絕對無法原諒的事情，在這種已經把帽子扣實的情況下，想憑嘴硬在菲布里的面前討下一條生路，簡直是異想天開。

  「不想說也不要緊，我只看結果就可以了。」

  果然，菲布里沒有理會他的控訴，他的掌心升起了柔光，貼近吉斯的頭部：「就讓我們看看，你死後能不能上天堂吧！」

  「呵呵呵……還真是失誤了呢。不愧是上帝的爪牙，行事手段可真夠『果決』的。」吉斯主教失魂落魄地笑了起來，言語中滿是譏諷之意。

  「你在那場大火中倖存下來，從小就被修道院撫養長大，為什麼要背叛主啊？！」

  納什主教怒不可遏，若不是根深蒂固的地位觀念在心頭壓著，他真想上去一拳把吉斯給打醒。

  「背叛？是誰先背棄的誰？」

  知道自己沒有了活路，吉斯索性也不再掩飾，冷笑道：「當我在火場求助的時候，我曾對上帝進行祈禱。後來，奇蹟發生了，我是活了下來。但修道院裡的牧師們都跟我說，這是上帝的神跡，正因為是上帝的仁慈，我才能在這場大火之中倖存下來。可上帝要真是那麼的仁慈無私，那為什麼不能連帶著把我的父母一起救下？」

  「不是的！」納什主教糾正道：「自殺的人是無法上天堂的，這一條是聖典的規則！」

  「呵呵……」

  吉斯笑了笑，像是嘲笑，也像是自嘲。他抬起了頭，意味深長地看著納什主教，問道：「納什主教，我問你。這番言論，能叫做眾生平等嗎？他到底愛的是眾生還是他的信徒？亦或者說是你們這樣的走狗！」

  「你！」

  納什的心頭一陣火起，渾身的神聖之力震盪不已。

  「你不要老是跟個火藥桶一樣，一點就炸。這除了讓人覺得你惱羞成怒以外，沒有任何的作用。」

  見到納什一如往常的暴躁，吉斯的心情反而平復了下來。他淡淡地掃視著在場的人，平靜地說道：「你們都已經瘋了，才會覺得我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們生活在騙局之中，把世間所有的奇蹟都攬在你主的身上，但可笑的是，讓我從那場災難中活下來的人並不是上帝，反而是一頭惡魔。」

  「什麼？」

  納什主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災難發生的那一天，一頭上位惡魔正好在在我家附近戰鬥，是他在戰鬥時撞壞了我的房子，也是他喚來了那場大雨，讓我逃離了死神之手。」

  吉斯頓了頓，說道：「修道院的牧師們收留了我，我很感激，但不代表他們可以把我當成一個傻子！你們總喜歡說上帝仁慈博愛，那為何他什麼都沒做，卻要把功勞攬到自己的身上？你們總說上帝全知全能，為何這裡還是黃泉的管轄？就這麼一個虛無造假的神明，你們還將讚美他的話語奉為聖典，整日掛在嘴邊，簡直令人作嘔！」

  「住口！你這背叛者！」

  「異端！你是異端！」

  「菲布里大人，行刑吧！」

  大逆不道的言論引發眾主教的不滿，他們群情激憤，只想要將吉斯焚燒殆盡，就如同對付邪惡的女巫一般！

  吉斯冷笑地看著他們的反應，心頭的信念越發地堅定。

  他們越憤怒，就代表著他們越心虛。

  如此教會，不值得他的信仰！

  「吉斯主教，有那麼幾點，我要和你糾正一下。」

  迪珊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自我陶醉。

  「我已經不是主教了，迪珊大人。」吉斯收斂起笑容。

  他很討厭迪珊，但主要是因為她的地位。迪珊的行為方式特立獨行，讓他時常會覺得是上帝的選擇出現了問題，產生了一種另類滿足感。

  「我們告知世人上帝賜予了他們恩惠，不是強逼著他們成為上帝的信徒，而是他們自身需要這一份信仰。」

  「呵。」吉斯不屑地一笑。

  這種我認為你需要的無理論調，和騙氪遊戲裡的自願接受條款沒有什麼區別。

  你有拒絕的餘地嗎？

  沒有。

  想接觸就必須得同意，簡直就是強盜邏輯。

  對此，迪珊卻不以為意，繼續道：「我們收留無家可歸的孩童，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們，並指引他們向善。以上帝之名行善，並不是逼著絕望的人們和上帝做交換，而是給那些身處黑暗的人們一道前行的光。

  你比我早來到華國幾日，也接觸了這裡的神父，想必你也比我更明白，這個在聖教中擔任了職位的年輕人並不是一個傳統意義的聖教徒。更確切地來講，他只是一個做足了功課的公務員，然而他卻能收穫不少的信徒。

  那些信徒或許沒有完整地了解上帝，但從他們的言行舉止來看，他們尊敬著他，也願意遵守聖教的信條，按時進行禱告。他們並不是為了上帝救他們於水火才投入的信仰，真正遇到緊急事態的時候，他們首先會求助的也肯定是醫院或者警察。

  對於他們來說，信仰更像是一條紐帶，一條能在他們手足無措的時候帶他們找到傾聽者的紐帶。為了獲得精神上的滿足，他們要付出的，只是一定量的金錢與時間而已。」

  「那麼第二個問題如何解釋？上帝既然無所不能，為什麼不能對受難者出手相救？為什麼過了這麼久，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戰爭與疾病？」吉斯咬牙道。

  「上帝是無所不能，但他不會強行搶奪人類的工作，拯救每一個經受著苦難的人。生老病死是事物發展的規律，而人類們自己也不會願意自己像一群豬一樣被圈養起來。讓人類來管理自己的世界，恰恰是他對我們的尊重。」

  迪珊平靜地說著，字字誅心。

  「也許惡魔在無意間救了你，但聖教又何時對不起你呢？

  主賜予了我們力量，我們遵循著他的旨意在這世間散播善意，你和其他的孤兒們才能在最絕望的時候擁有一個溫暖的棲身之所。

  和你一同長大的孩子們有的當了醫生，有的做了律師，留在教會裡是你自己的選擇，而非上帝逼你的緣故。因為一個可笑的疑惑而害死多年的朋友，這就是你所期盼的真實嗎？」

  「我……」

  鮮血順著吉斯的指尖流下，吉斯的胸膛不住起伏，滿是動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