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字門傳承

  手裡將點燃的三根線香，恭恭敬敬的插入香爐之中。

  我連拜了九拜，再一抬頭看向祖師像，只覺得眉心被什麼刺破，而同時祖師造像後頭的綠光之中，幽幽又生發了一點嶄新的嫩綠的光芒，似乎和我的內心遙相呼應。

  身旁外公如受風寒般突然咳嗽一聲，身子晃了晃，我趕緊起身將他扶住。剛剛他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之間就身形明滅不定了？？

  「合久終會離，聚到終須散。」倉促間，外公沒來由的說了這樣一句，然後他示意我在蒲團上坐定，然後輕輕將手放在我的額頭上。

  我只感覺腦子裡嗡的一響，回到了內視的那種感覺。

  腦海中那一本《方針靈治》，此刻再度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

  「聽好了，許多。」外公的聲音雄渾激盪，「我將畢生對醫字門的理解，全數為你解封！此書封禁全開之時，就是你我爺孫緣盡之時！」

  我又不是個傻子，能不明白外公話里的意思嗎？

  我心頭震盪，無心向學。如果有機會，我願意再見到他老人家哪怕一面，也絕不願意為了所謂的傳承，而耗盡他殘魂中所有的意志……

  「許多，休要悲傷，我只能細說一遍，你聽好了！」外公語氣不容置疑，我含著淚，聽他開始講解方針靈治。

  腦海中的書頁一頁頁的開始翻動，大量的信息和理解，開始隨著他的講解，快速的被我銘記在腦中。

  時間已經沒有概念，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天，或許是幾年，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一個傳承千年的使命，完整的印刻在了我的腦海之中。

  「五行為木，五術為醫。從今以後，許多，五行五術……全靠你自己了。」

  外公的聲音，在說完這一句之後，蕩然無存。

  我心頭悲憤，仰天長嘯！任由我如何呼喊，竟再也無法找尋到他的身影，再也無法感覺到他的存在。

  他走了。

  就在這時，我手上的繩子一緊，被猛的扯了幾下，我無力抗拒那股巨力，只看到眼前熟悉的宅院越來越小……

  我知道，我這次是真的再也無法見到他了……

  ※※※

  似要蒙蒙亮的山路上，有人背著我快步前進。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淚已經完全浸透了他的背。

  「滿爺……」我低聲喊道。

  他噗通的將我往地上一摔，道：「回來了，自己走吧！沒把我給累死！」

  我連忙問怎麼回事，他說也許是巡邏的聽到這邊有動靜，他想想時間也差不多了，害怕被人發現，索性就把我給拉回來了……

  巡山的人以為有賊，所以他不得不背著我這一通跑。

  「怎麼樣，見著楊繼山了嗎？」李滿爺喘得費勁。

  想到這裡我又眼眶泛紅，道：「見到了，不過，恐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你一個大男人娘們唧唧的哭什麼啊……」李滿爺沒好氣道：「人死不能復生，他本該傳你的東西，如果有這個機會傳你，一來算他在天有靈，護佑你這個孫子，二來對他而言也是好事，把祖宗留下的東西得以真正的傳承下去。」

  李滿爺頓了頓又道：「人終有一死，他這一縷殘魂，重於泰山。你休要囿於兒女情長，與不能再見之人又多見了一面，於你而言，又有什麼遺憾可言呢？」

  我聽李滿爺說的在理。

  的確，本來是不可能見到的親人，而我又見了一面。這本來就是天大的福分。

  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仍舊是不爭氣的眼淚不停往下掉。

  李滿爺喃喃道：「線香燒了七支，怕是相當於那邊七年之久，嗯，他對你如此用心，我也就放心了。」

  「我這一夢竟然……跨越了……七年嗎？」我的確是感覺時光穿梭，外公手把手的教導我，不分晝夜，我們珍惜每一分鐘。但是一夢七年，這也太誇張了……

  而且這七年我是專心致志無休無眠，換做正常的學習，還要吃飯睡覺難免還有划水不認真的時候，怕是相當於十四年也不會少。

  「我咳成這樣，吃點什麼藥有效？」李滿爺突然問道。

  我脫口而出說道：「滿爺這是在山裡受了寒氣，且還背著我劇烈運動引發的咳嗽，尋常的魚腥草、枇杷葉、麥冬、川貝、款冬花，都不對症，車前草一支，每日煎服即可。若我有銀針在手，針刺背後肺俞穴與脾俞穴，則可落針消咳。」

  「好啊！」李滿爺大喜，一把將我抱在懷裡，道：「你小子成了啊！！」

  我看著自己手，道：「我竟然練成了？……」不過我沒有跳起來大喜、歡呼，反而覺得自己身子上的重擔越來越沉。

  我的這些進展，不過是以外公的最後一縷殘魂為代價得到的。

  我朝著南方拜了幾拜，跟著滿爺下山。

  下山路上我就在想關於被人下蠱的事情，勿論是蠱毒還是蠱術，在我的腦海中此刻都各自有了相應解決的方法。

  我不敢說自己百毒不侵，但似乎已經是無毒難解。

  難怪李滿爺說我們行毉的是放蠱的克星，此刻我算是全明白了。

  我叫住滿爺，說要到山裡采幾味藥。李滿爺沒有不同意的道理，跟著我四下轉了轉。我選了幾樣草藥藏在口袋裡，心想著再去藥店配幾味，就可以做一些具有針對性的驅蠱辟邪的香包，我們自己人每個人帶一個，免受蠱蟲的驚擾。

  李滿爺見我採藥，連忙問我打算怎麼做。

  我笑而不答，這回他終於被我氣得跳腳道：「楊繼山啊，你生了個好外孫啊！這性子和你當年怎麼一模一樣！！」

  我不禁再次在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清瘦高挑的背影。

  從今天開始，我就算真正的繼承了您的遺志。

  我們正樂呵呵的下山，突然胡睿龍打來電話，我一接起，就聽他急道：「許老闆，你們這會兒人在哪？我這邊又發生了怪事……」

  我一聽他聲音就知道有事，不過此刻我已經不慌了，於是問：「我和老爺子晨練呢，你那邊什麼情況，徐徐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