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已死

  我望著地上躺著那個人，對老張說：「走，我們看看。」

  這車人裡頭囊括了各行各業的精英，但從醫術的角度講，我在這方面絕對是最高的。我和老張走過去，看到地上躺著的那個中年男人。

  他蜷縮著身體，我們看不到面容，但他身邊的地上明顯有一灘暗紅色的血漬。

  我拿起他的手，入手的感覺有種不似正常人的冰涼。

  活人的手我都沒摸過幾次，何況是死者的。我自認為理論方面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就還過得去了，但總之還是缺乏臨床的行醫經驗。

  我心頭一陣慌亂，迅速把手搭在他的脈搏上，我陡然心驚。

  老張看見我臉上變顏變色，問：「許老闆，怎……怎麼了？」

  我不敢相信的輕輕放下他的手，又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後是頸動脈。

  老張從我的表情上讀出了信息，難以置信的小聲問：「死……死了？他……死了？」

  我們是接觸過一些常人遇不到的事情，但是這會兒，在這深夜的荒山野嶺裡頭，摸到一具已經沒有了心跳，斷了氣的死人……別說是老張，我的心也怦怦直跳，手也開始發抖。

  我壓抑著心頭的恐懼，開始檢查他的傷情。他的雙眼圓睜著，眼白被血絲浸染得通紅，朝外暴突。直勾勾的看著前面，無比滲人。

  我知道這是顱內血壓過高的標誌，腦袋上沒有明顯的銳器造成的傷口，應該是撞擊造成的顱內出血。

  而我摸到他的身體時，冰涼的觸感之下，他的肋骨好幾根都斷裂了，朝內扎進了腹部，這種情況很容易造化肋骨扎破臟器。

  他的體型之所以保持這樣的蜷縮狀態，絕對是因為腹內受到了很大的創傷和痛苦。

  最終，我艱難的站起身，朝微微發抖的老張點點頭。

  然後我對那邊說：「賽先生，黃姐……」

  她們也一直關注著我這邊的情況，我惋惜的搖了搖頭。

  黃姐見狀「哇」的一聲止不住哭了起來，她把小男孩摟在懷裡，不停的低聲安慰。

  「不會吧？」賽先生沖了過來，低聲問：「人沒了？」

  我點點頭，說：「看情況是因為嚴重的撞擊和碾壓，導致顱內出血和臟器破損……脈搏，心跳，呼吸，體溫，所有的生命體徵都不存在，人已經涼透了。」

  諸葛賽沒想到我的判斷竟然建立在分析之上，十分震驚的問：「你學過醫？」

  「學過一些家傳的。」見她如此表情，我有點不好意思。

  諸葛賽說：「聽你說的，很像被汽車撞到的……不管怎麼樣，先打電話叫救護車吧……」

  老張的手機早就拿在了手機，他朝這邊晃了晃，說：「手機沒信號啊……」

  我和諸葛賽都趕緊拿出手機，果然我的手機也沒有信號。諸葛賽的臉色被自己手機的亮光照得很不好看。

  我們對視一眼，看來這裡的確是信號不好。

  緊接著，她按下了三個數字和撥號。

  我吃驚的暗想，莫非是因為她是特殊專家，所以組織上專門給她準備了特殊信號，或者類似於衛星電話之類的緊急通訊權限？

  等待接通的時候，諸葛賽說：「你們年輕人還是要多了解生活常識，哪怕手機沒有信號，甚至沒有電話卡的情況下，只要是撥打救命救人救火的這幾個緊急電話，都是可以接通的。」

  我和老張感覺受益匪淺，一起等待她的電話接通。誰知過了一兩分鐘，撥出去的電話如石沉大海，沒有任何的回覆。

  諸葛賽表情沉重的將手機放回兜里，說：「如果是附近真的沒有基站的話，那就沒有辦法了。」

  老張緊張的搓著手，問：「那現在怎麼辦？」

  我求助的望著諸葛賽。

  諸葛賽說：「先安撫好孩子，然後咱們把孩子和屍體一起帶走吧。」

  老張聽了嚇得口齒不清的說：「不不不不太好吧……我們車裡要要要帶個屍體上路？」

  諸葛賽義正言辭說：「你怕什麼，屍體從生物學的角度上已經定義為死亡之後的遺骸。這有什麼好怕的？你到超市去買肉的時候，掛著賣給你的，不都的豬的屍體嗎？」

  她這番話不但沒有打消老張的疑慮和擔心，甚至讓我對去超市買肉這件事，心裡也產生了一些膈應的牴觸感覺。

  我一陣無語，說：「……搬之前，我先看看孩子吧。」

  我走過去，也輕輕蹲在黃女士身邊，示意讓我看看。小男孩的劉海很長，遮住了他的眼睛。我雖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臉上的淚痕卻可以讓我明白他現在是怎樣的心情。

  我輕輕的握住他的手，小手冰涼。

  「小朋友，發生了什麼事？」我另一隻手摸著他的頭，輕聲問。

  小朋友重複著：「我爸爸被車撞了！救命！救命！快救救我爸爸……」

  我說：「小朋友，你先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在這裡？」

  他仍在一直的重複那句話。

  他滿頭滿臉都是灰塵，身上的衣服近看其實是暗紅色的。上面的血跡已經幹了很久。

  「小朋友，你沒有哪裡不舒服吧？」我伸手順著他的脖子、脊椎、胸腹，四肢都摸了一遍。好在沒有明顯的受傷之處。

  我們都穿兩件了，這小男孩還只穿一件單薄的衣服，我不禁問道：「小朋友，你冷不冷？」

  勿論我問什麼說什麼，他反反覆覆口裡只說那句話。

  我真的有點心疼這孩子，顯然這次的經歷對他造成的精神上的刺激是多麼的巨大和沉重。

  我毫不猶豫的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孩子身上，把他往我懷裡摟。

  這個孩子為什麼也這麼冰……如果說手腳冰涼是因為冷，但是整個身子給我一種抱著冰柱子的感覺，那就不是一般的寒冷所能形容了。

  頓時，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了我的心頭。

  我回頭趕緊對老張打了個眼色，輕聲說：「你們先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