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6章 金山銀山
2023-11-29 04:53:38 作者: 天子
張鶴齡、張懋和謝遷相繼離開後,沈溪便安心在劉府等候朱厚照到來。
為了防止劉瑾留有後手,反攻倒算,沈溪調兵遣將,雲柳手下以錦衣衛的名義展開行動,將京城主要衙門給盯住,謹防意外。
至於關押劉瑾的刑部大牢,更是重中之重,前刑部尚書王鑑之因與劉瑾不對付剛被免職,現任刑部尚書算是閹黨派系的劉璟。
劉璟,字德輝,河南鄢陵人。成化十一年進士,歷任刑部主事、松江知府、山東布政使、宣府巡撫、刑部左右侍郎等職,剛升任刑部尚書不久,屁股尚未焐熱。此人歷史上並非閹黨核心人物,但沈溪對他依舊不放心,派人去刑部衙門召劉璟到劉府,名義是皇帝可能會召見……這樣等於直接接管了刑部權力。
一直到四更天,劉府內外仍舊一片混亂。
朱厚照一行在馬九、張苑等人護送下前來,此時他一身便服,頭頂軟巾,身著襴衫,看上去跟普通的公子哥差不多,等到了劉府,刑部尚書劉璟和原兵部尚書曹元已等候在那兒。
「參見陛下……」
劉府門口,跪倒一片。
武將必須要跪,文臣方面劉璟和曹元則因心虛而跪,沈溪神色淡然,只是上前拱手,略微施禮。
朱厚照看到沈溪,連忙問道:「沈先生,現在情況如何了?」
沈溪恭敬回答:「賊首劉瑾已拿下,現已押往刑部大牢,陛下可要親自查抄劉府?」
「正有此意,沈先生,一起進去看看吧!」
朱厚照對於查抄府宅這種事非常感興趣,除了可以窺探他人隱私外,順帶還可以中飽私囊,渾然不管查抄對象前一刻還是自己最寵信的太監。
等一行人進入院中,劉府那些個幫閒還有僕從、侍女正被官兵往外押。
「哪個是劉瑾的親侄兒?」
朱厚照似乎很在意誰是傳說中能當皇帝的劉二漢,剛跨進門檻便大聲問道。
沈溪回道:「劉瑾本家沒有住在劉府,而在他處,微臣已派人前去捉拿。」
「那就好。」
朱厚照生氣地道,「朕這麼相信劉瑾,委以重任,他居然欺瞞朕,朕太失望了……沈尚書,你一定要好好查查,除了謀逆大罪外,他還做了多少壞事!」
沈溪大概聽出朱厚照話里未盡之意……其實朱厚照更在意的是劉瑾謀反之事,至於別的罪行似乎無關緊要,朱厚照上門來查,也只是想親眼見到劉瑾謀逆的證據。
正說話間,一口口箱子被人從後宅抬了出來,很快便在院子裡堆砌成了小山,帶隊查抄的人正是馬九。
朱厚照上前,踢了踢其中一口箱子,好奇地問道:「這裡面裝的都是些什麼?」
馬九道:「多為劉公公收藏的金銀珠寶……」
「打開看看!」
朱厚照很好奇,想知道劉瑾到底貪了多少,僅眼前所見就有幾十口箱子,後續還在往外抬。馬九領命,帶著人打開箱蓋,很快院子裡就被珠光寶氣充斥,朱厚照幾乎看傻眼了,只見每口箱子裡全都是金銀珠寶,銀子相對還少一些,多為金子和珍玩古董,許多東西價值連城。
珍珠、瑪瑙、白玉、寶石、紅珊瑚……在火光下閃爍著妖異的光芒,攝人心魄。這些東西,基本是旁人孝敬給劉瑾的,許多連朱厚照都沒見過,堪稱奇珍異寶。但說到底,這些東西難以變現,也就是說有價無市。
但這也足夠讓朱厚照生氣的。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這是朱厚照重複最多的話,每一口箱子,都有刑部官員登記核算,因為現在是個人都看出來劉瑾倒台了,很多東西價值往高了估。
比如說一箱金子,大概也就五百兩左右,愣是被說成兩千兩。
朱厚照不明究竟,聽到這數字心裡粗粗一算……此時大航海只是開了個頭,白銀尚未泛濫,兩千兩黃金大概價值一萬五千兩白銀,如此說來這一箱子金子足夠他消遣十天半月,而這種箱子僅所見便有上數百口,那不是說光這院子這些就價值百萬兩銀子?朱厚照聽到如此龐大的數字,豈能不生氣?
恰在此時,從後院衝出來一名刑部官員,大聲奏稟道:「陛下,沈大人,後面發現劉瑾用來藏寶的密室,是否開啟?」
朱厚照一聽聲音提高了八度:「什麼?除了眼前這些還有用來藏寶的密室?」
「狡兔三窟。」
沈溪評價道,「劉府設有密室並沒有出人意料,劉府這邊所有珍藏或許只是劉瑾龐大財富的一小部分……當初陛下可是派人到劉府查過貪贓枉法之事,有了上次的教訓,劉瑾應該不會把所有東西都藏在府內。」
朱厚照顧不上別的,急匆匆地道:「那還等什麼?帶朕去密室看看。」
「陛下不忙前往。」
沈溪攔住朱厚照,耐心告誡,「劉瑾或許在密庫內或許設下重重機關,若不幸觸發可就不好了……」
若是普通皇帝,子不語怪力亂神,聽到這話必然不以為然,但朱厚照卻看過許多沈溪撰寫的武俠小說,比如陸小鳳和楚留香,就曾面臨過各種機關算計,所以對藏寶庫布置有機關暗器深信不疑。
朱厚照猶豫半晌,還是決定不犯險為好:「那叫人把密室打開,將裡面放置的東西抬出來……一定要小心,裡面必然危機四伏,毒針、陷阱等殺機四伏,等確定沒事後再行動……」
對這種事,朱厚照務求小心謹慎。
不多時,從位於後花園假山腹部的密室內又抬出一箱箱金銀珠寶,這次陣仗比之前還要大,而且所有東西都成制式,比如說金子銀子一錠有多重,每箱裝有多少錠,規格都是統一的,可以說貨真價實。
「這……這……」
朱厚照看著堆滿前中後幾個院子的金山、銀山,驚訝得合不攏嘴,一時間腦子都有些短路了,劉瑾一個閹人怎麼可能掙到這麼多的財富?
「陛下,發現劉賊準備的袞冕和金刀,請陛下御覽。」沈溪進到密室,再出來時,身後跟著的人已帶了許多違禁品出來,其中最顯眼的要數最上面的龍袍和金刀,這些都是皇室才該有的東西。
朱厚照詫異地問道:「這些東西都是密室里找到的?」
沈溪沒有回答,而是看向身後的刑部官員。
兩名刑部官員相視一眼,其中一人出列回道:「密室里設有地庫,極為蔭蔽,除了這些外,尚搜到謀逆偽書……」
等這位刑部照磨將劉瑾逼迫朱厚照禪位並詔告天下的詔書拿出,由沈溪呈遞給朱厚照,朱厚照仔細看過,隨即一擺手:「劉瑾是瘋了麼?他有多大的膽子敢這麼做?」
到這裡,朱厚照似乎又產生一定懷疑,因為他覺得找到的證據實在太多了。
「陛下,在劉瑾臥室發現其平時所帶扇子,內藏機關……」
此時馬九帶人從大廳出來,手上拿著一把摺扇。這扇子朱厚照看了非常熟悉,正是平時劉瑾常用的那把。
朱厚照看著扇子,問道:「這……內藏機關?」
沈溪接過扇子,正要呈遞給朱厚照。
朱厚照卻一擺手:「朕不想碰逆臣的東西,就由沈先生演示一番吧……朕對這些機關暗器不那麼在行。」
他倒不是不感興趣,而是怕扇子裡突然飛出一枚毒針暗器,將他傷了。
沈溪仔細看過扇子,稍微擺弄,從扇骨位置找到一個機關,打開後從中抽出兩把匕首,一把短小,一把稍長,但做工都很精緻,即便在夜色中,也呈現出鋒芒。
「去找個東西試刀。」
沈溪一擺手,很快有人送來一塊爛木棍。
沈溪拿起較長那把匕首,輕輕一揮,嬰兒拳頭大小的木棍直接被砍成兩截,端的是鋒銳無比,這情形讓朱厚照看了心裡直發怵。
「請陛下御覽!」
把兩把匕首徹底剝離,沈溪再將合攏的扇子呈遞給朱厚照,朱厚照這才放心地接到手中。
朱厚照將扇葉抖開,端詳片刻,皺著眉頭問道:「這是劉瑾平時用的那把扇子嗎?」
刑部尚書劉璟和兵部尚書曹元站在旁邊,二人看到這場景,背心冷氣直冒,不但在劉瑾府上找到龍袍、玉帶、金刀等物,甚至還在劉瑾平時用的扇子中找到兩把匕首,足以說明劉瑾早有不軌之心。
沈溪道:「以臣所知,這扇子劉閹平時總帶在身旁,常拿這東西為陛下扇風納涼。」
「嘶……」
朱厚照頓時感覺心頭一緊。他想起過去一兩年,即便是冬天劉瑾也會帶把扇子,而且今年的藉田禮上,劉瑾還用這把扇子給他扇過風,當時他很好奇為何劉瑾大冷天也扇不離身,現在終於弄明白了,原來劉瑾時刻以兵器榜身,卻用扇子進行遮掩。
朱厚照羞惱地將扇子往地上一扔,怒道:「這狗東西,枉費朕對他一片信任,他居然做出如此不軌之事,實在讓朕失望,朕定要將他大卸八塊!」
刑部尚書劉璟戰戰兢兢地問道:「陛下,可是要交由……三司會審?」
朱厚照本來就沒把劉璟當回事,側目看去,見劉璟身體抖個不停,臉色青白交加,顯然嚇得不輕,立即板起臉喝斥:
「朝中藏污納垢,三司會審,指不定有多少逆臣會跳出來回護這狗東西,徒增煩惱。沈先生,審問劉瑾的事情朕交給你了,你辦事朕放心,一定要把那些歸附閹黨的貳臣查出來,誅滅九族……一個都不能放過!」
盛怒之下,朱厚照本著斬草除根的理念,決心大開殺戒,也是因為他對劉瑾的背叛太過沮喪和失望。
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要造反!
沈溪進言:「陛下,以臣看來,朝臣賊逆謀反的確要追查到底,但有些閹黨中人,並不知劉瑾有謀反之心,或許只是懾其權勢,被迫歸附!」
沈溪這話算是說到曹元和劉璟心坎兒上了,現在他們迫切想跟劉瑾撇清關係,當下都把期冀的目光放到沈溪身上。
朱厚照冷笑不已:「那些不知皇恩浩蕩的東西,寡廉鮮恥,毫無氣節,即便未跟隨那狗東西謀逆,也罪莫大焉……若是劉閹成事,朕任用的大臣一轉身便成了他人的開國元勛……豈能輕易放過他們?」
沈溪微微搖頭,「因劉瑾欺上瞞下,權勢熏天,朝中很多衙門都為其挾制,實在無法斷定哪些人是其鐵桿黨羽,哪些人是虛與委蛇……這些事情都需要詳細調查,不過為朝局安定考慮,暫時還是只懲罰賊逆頭目,至於其餘人等……等查清楚後再行議處,不宜多造殺戮!」
朱厚照突然沉默不語。
關於少殺和慎殺,朝臣已不止一次對他納諫,身為皇帝,從小就被灌輸寬仁的理念,出了問題不能完全以武力鎮壓,最好採取懷柔手段,拉攏一批打壓一批,就算對某些人看不過眼,也只需將之革職為民,從此後便無法對皇位造成威脅。
但如果以強勢手段解決,很容易適得其反。
過了許久,朱厚照點頭道:「那就按照沈先生說的辦,暫時只懲罰參與謀逆的逆臣,至於旁人,朕可既往不咎!」
聽到這話,曹元和劉璟終於放下心來,就算平時跟劉瑾過從甚密的曹元也覺得自己可以得到救贖……他自認不知劉瑾有謀反之意,所謂不知者不罪,就算有阿附劉瑾的行為,也只是因為劉瑾是司禮監掌印,代表了皇權,不覺得自己有多大錯。
等見到沈溪恭謹領命,以曹元和劉璟等人的政治頭腦,馬上意識到一件事,現在劉瑾倒台,那以沈溪為代表的文官集團就要強勢崛起,這件案子既然朱厚照安排沈溪全權負責,那閹黨中誰參與謀逆,誰只是被迫依附,還不是沈溪一句話?
等朱厚照興致勃勃地檢查從劉府密室中抬出的大箱小箱金銀珠寶時,很多人都在偷偷看沈溪,想知道沈溪下一步行動是什麼。
就算跟隨朱厚照一起來查抄劉府的人,也不敢說自己屁股完全乾淨。
劉瑾大權在握時,朝中但凡與其作對之人都被革職,甚至有許多人被迫害致死,剩下的人要麼是閹黨中人,要麼就是忍氣吞聲,彎下脊梁骨做人。
誰是閹黨,誰不是,沈溪可一言而決。
朱厚照查看一番後,怒氣沖沖道:「這裡的金銀珠寶數目,怕是比國庫存銀還要多吧?」
沈溪道:「具體數目,尚待清算……」
「這件事朕也交由沈先生負責!」
朱厚照望著沈溪的目光中滿是熱切,在他心目中,朝中不貪腐甚至無欲無求之人也就他老師沈溪了,覺得沈溪跟聖人沒什麼差別,「朕也不知該找誰……沈先生,一切麻煩你了!」
朱厚照越是對沈溪寄予厚望,曹元和劉璟越擔心。
劉瑾以往把文官集團迫害成什麼樣子,有目共睹,他倆靠依附閹黨上位,無疑是幫凶。本著睚眥必報的原則,沈溪肯定會反擊,不少人將因此下獄甚至被殺,曹元和劉璟都怕自己成為受害者。
沈溪的語氣顯得很平和:「陛下,關於懲治閹黨之事,微臣會盡心盡力幫陛下完成,如今陛下派出的人正在收攏軍權,整理各衙門職權,臣也會盡力協同!」
「好!」
朱厚照點頭道,「那一切就交給沈先生,朕先回宮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