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靈異 >寒門狀元 > 第1810章 面熟

第1810章 面熟

2023-11-29 04:53:38 作者: 天子
  張苑非常惱火,卻又無計可施,瞪著沈溪,氣息粗重:「既然你不想說過去的事情,那咱家先不提,你且說……五郎現在何處?」

  沈溪大概猜想到張苑得勢,下一步就會重用自己的兒子……張苑當初見沈溪,提出讓沈溪多提拔沈永祺,沈溪照顧到張苑的情緒,在外當官時一直帶著沈永祺在身邊。

  沈溪道:「五哥跟我回京後,我便送他到順天府當差,如今成家立室,並不住在這邊,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府宅。」

  張苑對自己兒子的情況,一直不是很了解,聽到這消息,之前的傲氣蕩然無存,望著沈溪的目光有些急切,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地問道:「五郎……他還好吧?」

  看到張苑的神色,沈溪多少有些感觸,無論他之前對沈明有何成見,也知道這個作父親的真的關心自己的兒子。

  沈溪點頭:「五哥日子過得還算可以,年前長子出世,請我給起名字,我賜名沈繼正,希望侄兒將來堂堂正正做人。」

  張苑聽到這話,面色多少有些慚愧,雖然他不是第一次當爺爺,但關於沈永祺的事情他所知甚少,寧化縣那邊他還可以找人打聽,知道自己長子和次子的情況,明白兩個兒子的日子過得一般,沈永祺則一直跟著沈溪漂泊,想打探只能通過沈溪。

  張苑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七郎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對我二房並無虧待……唉!」

  沈溪道:「一些舊事,張公公莫要再提,張公公如今在宮中當執事,危機四伏,若專門提拔人,難免引起政敵懷疑,倒不如暫時安於現狀,如此對誰都好。」

  「嗯!?」

  張苑抬起頭來,看著沈溪,目光中有一絲遲疑,隨即他明白沈溪所言是什麼意思,怔了怔才點頭。

  沈溪再道:「張公公今非昔比,沈家人跟張公公間到底有些隔閡,若非必要,張公公最好莫要輕易到沈府來,免得碰到舊人彼此尷尬。」

  張苑訕笑一聲,不以為然地道:「沈尚書,你睿智無比,朝中許多人都忌憚你,不管宮內宮外都覺得你有本事,在處置朝事甚至人情世故上,是有一套,但你對父子親情又了解多少?」

  面對張苑的質問,沈溪沒有辯駁,因為這是否定一個父親對自己兒子的關心,就算張苑從來不是什么正面角色,他作為侄子爺沒必要把事情做絕。

  虎毒不食子,張苑再怎麼說,對於沈永祺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而且沈溪通過手下的情報系統已獲悉,張苑跟錢氏在京城安家落戶,渴望天倫之樂是人之常情。

  張苑道:「何時,找個機會,把五郎叫上,到一處地方,讓我在暗中看看,這要求……不過分吧?」

  沈溪心想,之前張苑有意提拔兒子,現在只是想暗中見一面,這要求真的不過分,甚至可說有些淒涼……有兒子也不能相認,只能在背後默默看兒子一眼,或許屆時張苑還會將錢氏叫上,夫妻二人一同暗中觀察。

  沈溪微微點頭:「可以。」

  張苑臉上終於多了幾分欣慰的笑容,道:「還是七郎你會做人,來之前,我想了很多話要跟你說,被你這一弄,哈哈,想發句牢騷都覺得過分……」

  「七郎,咱怎麼說也是叔侄一場,以後在朝共事,有我的風光,便有你的一份,如今劉瑾那廝已貶斥出京,回頭多半無法得到陛下信任,而司禮監掌印之職一直空缺,明日你面聖,不知可否跟陛下提一句?」

  張苑之前還表現出一副仁父的姿態,但關係自己的功名利祿時,馬上就露出狐狸尾巴。

  沈溪問道:「張公公認為,本官有向陛下提議的資格?」

  「你當然有!」

  張苑顯得很篤定,「朝中上下,誰說話也不如你好使,尤其涉及宮裡的事情……咱家知道朝中如今正在彈劾劉瑾黨羽,若你肯幫咱家登上司禮監掌印之位,那咱家以後在宮裡會幫你辦事,你要彈劾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沈溪眯眼打量張苑,心裡琢磨開了:「聽起來條件很誘人,宮裡宮外攜手,如同張居正之於馮保。但你現在明顯不可能完全跟我一個陣營,你背後有外戚,我怎麼能指望你全都聽我的?別等你當權後,第一個要剷除的對象便是我,那我豈非挖坑給自己跳?」

  沈溪道:「我在陛下面前到底有多少話語權,自己心裡清楚,能說的話,我會提一句,但陛下是否應允,另當別論!」

  沈溪不想跟張苑交惡,無論他是否喜歡這個人,都得跟此人保持一個相對和諧的關係。

  宮裡那麼多太監,沈溪熟識的沒幾個,通常來說宦官是奸黨的代名詞,張苑在紫禁城數以萬計的太監中沒有大的背景和來歷,靠一路摸爬滾打起來,由於沒有基本盤,當張苑想脫離外戚勢力控制時,必須要有強援相助。

  沈溪自問,那時張苑必然會倚重他,二人確實有互相利用的機會,因此這會兒他也不急著跟張苑表達態度,能拖就拖,拖不下去了張苑也奈何不得,現在想動他非要朱厚照親自下旨才可,而朱厚照一直把他奉為神明,在「先軍體制」沒有改變的情況下,朱厚照不會做出卸磨殺驢的舉動。

  得到沈溪首肯,張苑滿意點頭:「到底是親叔侄,說話不用拐彎抹角,看來我們沈家祖上有靈,不但有你考中狀元光宗耀祖,我入宮後也能混出頭,估計要不了多久,朝廷便會是我們叔侄的天下!」

  張苑志得意滿,好似他已經當上司禮監掌印太監,跟劉瑾一般權傾朝野。

  沈溪打量張苑,在他看來,張苑有些得意忘形了,眉頭微皺,問道:「張公公沒別的事情了吧?」

  張苑笑道:「看來七郎你家事繁忙,咱家就不多打擾了,陛下還在等咱家回去通稟,你也知道陛下人在豹房,需要有人侍奉在側。」

  說完,張苑起身,在沈溪相送下走出書房。

  外面夜色淒迷,沈溪沒讓下人打燈籠引路,既然是宮中來使,沈溪遵照禮數親自送客出門。

  二人剛到前院,便聽到咋呼呼的聲音,正是周氏跟女兒沈亦兒過來,母女兩個嗓門都不小。

  「……老夫人,老爺正在書房會見客人,乃是宮中使者,負有皇命,您不要過去打擾……」

  朱起知道沈溪在見客,不敢讓周氏打擾,恰好被送客的沈溪迎頭撞上。

  周氏道:「見客就見客,就好像咱尚書府平時沒個客人來似的。」

  沈明有聽到這聲音,非常熟悉,只是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周氏這種說話的腔調。

  以前周氏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沉默寡言,行事非常低調,說話處處帶著小心謹慎,就連那時他替老太太李氏奪取沈明鈞經營的茶鋪,周氏見到他也沒惡言相向。

  但此時周氏已飛黃騰達,作為二品誥命,態度囂張跋扈,沈明有站在那兒,一時不知進退。

  沈溪低聲道:「張公公該明白是何人,避開為好!」

  說完,沈溪走在前面,擋住沈明有。

  沈明有心領神會,縮著頭好像是個烏龜,躲在沈溪身側一路繞行,周氏遠處看著,因為院子裡漆黑一片,沒看清楚跟沈溪一起出來的是誰。

  因為知道是宮裡來人,周氏沒敢造次上前打招呼,倒不是她怕生,而是覺得這樣會影響兒子的仕途,避免自己嘴拙說錯話。

  ……

  ……

  沈溪將沈明有送出府門,等其上了馬車才折返。

  周氏沒進後院,站在那兒等候,見兒子回來,周氏迎上前問道:「憨娃子,先前出去那人,怎麼看上去那麼面熟?」

  朱起在旁笑道:「老夫人,都說了是宮裡的人,您怎可能見過?」

  沈溪面對周氏熱切的目光,隨口敷衍:「的確是宮人,也就是俗稱的……太監,是陛下身邊之人,娘可能是把他跟什麼人看混了吧。」

  周氏蹙眉:「那就是了,原來是個太監,我怎麼可能認識……哎呀,晦氣晦氣,連男人那話兒都沒了,斷子絕孫,你說這人活著有啥趣味?」

  當著自己兒女和下人的面,周氏評價起太監來毫不客氣,這話讓朱起聽了非常尷尬。

  沈溪問道:「這都已入夜了,娘過來作何?」

  周氏這才想起來前來的目的,怒氣沖沖,一把抓住女兒的耳朵,將沈亦兒提拎過來,道:

  「還不是這死丫頭,天天在家裡調皮搗蛋,不是把弟弟欺負得嚎啕大哭,就是上房揭瓦到處招惹是非,家裡沒一個能看得住她,你以前不是給請了女先生麼,這會兒女先生怎麼不回來了?」

  沈溪被問得一愣。

  沈亦兒和沈運的學業,沈溪已很久沒有關心過,以前他的確給兩個孩子請過先生,而且還是女先生,但這會兒人家已回南方,沈運暫且可以送私塾讀書,沈亦兒一旦放羊就成天在家裡當搗蛋鬼。

  沈亦兒辯解:「娘,我都說了,不是我欺負弟弟,是他自己摔倒的,臉上的淤青也是這麼來的……」

  沈溪聽了這話,心裡發愁,他知道這個妹妹不好管教,性子跟周氏簡直一脈相承。

  不過好在有一點,沈亦兒從小就有大志向,聰明好學,悟性奇高,讀書遠比沈運刻苦努力,但奈何這時代女子沒有進學機會,世人崇尚的都是女子無才便是德。

  從內心裡周氏不想讓女兒讀書,最好是學一點針織女紅的東西,但後來周氏發現自己沒法管教這女兒,無論打罵,對沈亦兒都不好使。

  沈溪道:「娘,亦兒年歲還小,不必對她強求,回頭我便請先生回來教,讓十郎也別去私塾讀書了。」

  周氏這才鬆開捏著女兒耳朵的手,臉上帶著幾分滿意之色,道:「這還算像句兄長說的話,你堂堂兵部尚書,多大的官,居然讓弟弟跟那些平民家的孩子一起讀書,說出去多丟人啊!」

  「你媳婦也是,之前讓她請先生,愣是沒當回事,還要靠你這個一家之主出面!」

  沈溪實在不想跟周氏廢話,畢竟周氏沒有見識,一出口歪理還特別多,但到底是自己的母親,對此他只能儘量隱忍,不能讓沈家家宅不寧。

  沈溪對朱起道:「朱老爹,正好你回來,跟我到書房,跟你商量一下事情。小山,你送老夫人回府,至於小姐……暫且留下,讓她在這邊住兩天!」

  ……

  ……

  沈溪將朱起叫進書房。

  朱起回來必然有事要說,沈溪對此心知肚明,不想跟周氏攀談,藉機將周氏打發走。

  到了書房,沈溪坐下,聽朱起把這幾日跟豹房做買賣的事情詳細說了。

  大致帳目,朱起跟沈溪敘述一下,隨即擔心地問道:「老爺,這些日子豹房好像換了主子,購貨款項大多拖欠,說是過幾日再給,但看這情況,多半要耗下去,咱們這邊可拖不起啊!」

  沈溪眉色深沉,大概了解豹房現如今面臨的情況。

  劉瑾發配宣府後豹房開銷便出現問題,原本財大氣粗專司負責採買的豹房供奉,如今個個手頭緊,上面不給撥銀子,光靠這些供奉買單,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溪問道:「到目前為止,拖欠多少?」

  朱起面色發愁:「兩千二百多兩,若是接下來幾批貨送過去,數字怕還要急劇增加。」

  沈溪皺眉:「劉瑾走後,那些人簡直亂來,豹房虧空絕對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據我所知,劉瑾臨行前,一次性從內庫撥了十萬兩銀子到豹房,支撐一兩月絕無問題……多半是少了人監管,這些人便上下其手,中飽私囊。」

  朱起驚訝地問道:「老爺的意思是,那些豹房供奉有銀子,卻不肯付款?」

  沈溪看著朱起,用肯定的語氣道:「事實便是如此,說白了,現在那些人想趁劉瑾不在京城,大撈一把,防止將來劉瑾回來恢復以往的規矩……那些當權太監,想拉攏這些豹房供奉,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朱起氣惱無比:「老爺,那可怎麼辦,繼續做虧本買賣不是個辦法啊,從開始經營到現在,前後已虧空四千多兩銀子,這豹房真是個無底洞!」

  沈溪道:「你以為我會當冤大頭嗎?這生意隨時都可以中斷,但要問你,現在豹房已到不從你這邊補給貨物就無法運作的狀態嗎?」

  朱起想了想,道:「老爺,豹房每日所需物資實在太多,據說豹房內住著幾千號人,這些人吃喝拉撒就是筆大數字,除此外還有那麼多牲口和畜生,這些也需要銀子……您給的銀子是不少,但想將豹房買賣壟斷,實屬不易。」

  沈溪道:「那你便說,這次停止生意來往,豹房會受多大影響?」

  朱起道:「停擺不敢說,至少有一小半物資供應不上吧,一兩天內就會出大狀況,畢竟生肉和糧食這些,豹房沒有存儲,都是現採買現用!」

  沈溪滿意點頭:「還算不錯,現在不能計較之前虧空多少銀子,就此止損吧,今晚你回去安排,把手底下的人打發走,能出城的出城,不能出城的暫避,你自己也回沈府來,這生意……先到這兒,暫時不做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