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71 理論

  「所以，是不是我還沒出生你就選中我了？」我納悶地問。

  「嚴格來說，我並不知道會是你，我只算出來我的徒弟會和你的爺爺有關聯。我當時以為會是你二叔，他也確實是個好苗子，有悟性，身體條件也好，什麼東西都一學就會，可以說他就是個天才。但就像我說過的那樣，人在生死面前總會做出一些錯誤的決定，我知道他命中會有一劫，所以我要判斷一下他是不是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很可惜，他走上了一條錯誤的路。」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會做錯選擇，早就知道他會變成現在這樣，但你卻根本沒有救他的意思？對不對？！」一股怒火開始在我心裡燃燒起來了。

  「你有權利對我生氣，因為我確實沒有去勸過他，一句都沒有。也許，在他遇到那場生死劫之前，我就應該勸阻他，但是我沒那麼做，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我問。

  「因為他不可能一輩子都由別人來幫他做選擇。即使我收了他做我的徒弟，我也不能永遠看著他，總會有些危險需要他自己去面對，有些選擇還是要他自己來做。我可以救他一次，救他十次，救他一百次，但可能就有那一百零一次，他做了錯誤的選擇，從此就走上了邪路，最後一發不可收拾。可能你會說，你二叔並不是那樣的人，因為他在生死關口選擇了放棄自己的生命，所以我的判斷是錯的。但我卻覺得，恰恰是他在最後關頭做出的正確選擇，才造就了現在的你，他給你豎立了一個絕好的榜樣，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我不管什麼定數，我只知道你對我二叔見死不救！你這個人的人品本身就問題，憑什麼有資格對別人品頭論足？！」我根本不想聽他的那套解釋。

  「每個人都有缺點，我當然也有，如果你覺得我人品有問題，那我就承認了，也確實有很多人說我脾氣很古怪，做事的方式也會讓很多人看不順眼。我想，這可能跟我活了四百六十年有關，儘管我很努力在與時俱進，很努力地讓自己融入當下的社會，但是人活得太久了，就很難保持對生活的熱情，甚至會變得有些麻木不仁。關於你二叔，我承認我有機會救他，但我沒那麼做，因為我希望由他自己來做出選擇。不管這個選擇是對還是錯，不管他想從哪條路走完自己的一生，我都不想從中干預，因為我覺得，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而這個權利不是我應該去剝奪的，哪怕選擇是錯的。」

  「那如果一個人選擇做壞事，選擇殺人放火呢？你明知道他會做這樣的選擇，你也不去阻止嗎？」我問道。

  「如果是你，你會去阻止嗎？」秦辭反問道。

  「我會！我會盡一切努力去阻止他！」我道。

  「好，那我來給你舉一個例子，一個真實的例子。在二十年前，我認識了一個男孩，他當時只有十五歲，但他卻每天心事重重的，眉頭始終皺著個大疙瘩，好像連怎麼笑都不會了。有一天，這個男孩告訴我，他覺得自己有病，他不像同齡的男孩那樣喜歡玩電子遊戲，對女生也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每天想著的都是放火燒東西，看到鄰居家養的貓啊、狗啊，他就想去弄死他們，剖開這些小動物的肚子，看看內臟是什麼樣的。」

  「你在編故事嗎？」我懷疑道。

  「當然不是，我說了，這是個真實的例子，就發生在我身邊。」

  「那後來呢？」我問。

  「後來我給他算了一卦，想預測一下他的將來。算出的結果是，他在十八歲成人前會因為故意殺人被送進監獄，而且他活不過二十歲。如果是你遇到這種事，你會怎麼辦？」秦辭問。

  「我會把結果告訴他，警告他不要去殺人，如果有可能，我會一直盯著他！」我回答道。

  「如果我告訴你，你這樣做的結果會導致這男孩在一年後自殺，他的母親也會因為悲傷過度而死呢？」秦辭問。

  「你……你怎麼確定會有這樣的結果？」

  「你說呢？」秦辭笑著反問道。

  我被問得語塞了。

  我跟二叔學的算卦，二叔的本事是從我爺那裡學的，我爺的師傅又是秦辭的學徒。如果我篤信自己的卦不會錯，那我也就更沒有理由懷疑秦辭的判斷。但如果秦辭的預測都是準確的，面對那個十五歲的男孩，我又該如何選擇？

  「應該會有……應該會有更好的辦法！既不讓他自殺，也不讓他殺人！」我想了半天最後說出了這句話，但我卻都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底氣。

  「那這個更好的辦法是什麼呢？」秦辭笑著問。

  「我……」我撓起了頭，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決定好，因為不管是哪種選擇都讓我沒辦法接受。在糾結了好半天之後，我索性跳過了這個問題，「是這個例子本身舉的不對！」

  「不對嗎？我覺得這個例子最恰當不過了。」秦辭解釋道：「你懂卦，所以也很清楚，卦不是萬能萬靈的，它只是一個模糊的預測。關於你二叔，他命中注定會有這麼一劫，度劫不是靠別人，而是靠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但就像你說的，我有辦法阻止，如果你爺爺沒有學卦，沒有得到卦圖，那也不會有後面這一系列事情的方法，你二叔會是個普通人，可能和你父親一樣做著普通的工作，而你可能也和普通的二十歲的年輕人一樣，在學校里上學，畢業之後做一份普通的工作，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完一輩子。可能在你看來，這會是個完美的結局，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正因為你爺爺學了卦，你二叔才會做算卦這一行！也正因為你二叔做了這行，才會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正因為有了你二叔這個榜樣，你才會義無反顧地去救助那些無助的人。所以在我看來，你二叔只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得到幫助而做出了必要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