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72 亡人所盼的團圓

  她的目光游離著，並沒有看我，像是在回憶著昨天發生的事情，但似乎又不太相信那是真的。過了好一會她才沖我點了點頭，但眼神中卻充滿了懷疑。

  「是在哪看到他的？你家裡嗎？平房裡？」我忙問。

  「不是。」

  「那在哪？」

  「就在醫院裡，我孫子的病房門口。」她回答道。

  又是醫院！我立刻想到了二叔曾經叮囑過我的話，讓我今後無論去哪都隨時帶著羅盤，但我並沒有聽他的，這次出門我完全空著手，羅盤被我放在了家裡。於是我連忙對她說：「您該辦手續辦手續，我回去拿點東西很快就回來，到時候您再跟我說說關於您兒子的事。」

  說完，我根本不等她的回答，轉頭就跑出了醫院大門。

  我打車返回了家裡。

  家裡有兩個羅盤，一個是我自己的，一個是二叔留下的那個。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把二叔的那個羅盤和他給我的那本無字畫書放在了行李箱裡，然後拿了我自己那個普通的羅盤返回了醫院。

  到了醫院門口，我沒有急著進去，而是拿出羅盤看了一下指針的情況。

  將羅盤的中線歸於子午，指針不偏不斜地與中線重合，而且沒有上浮、下沉的跡象，說明這醫院一切正常。我又進到大樓裡面繼續觀察著，但羅盤還是沒有任何變化，到了孩子的病房跟前，指針也依舊穩穩地停在那裡。

  鄰居辦完了轉院的手續又回到孩子病房這裡了，我見到她之後立刻走過去問道：「您總共見到您兒子幾次？」

  「我……我也說不好，可能有五、六次吧？」她的回答非常猶豫，顯然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事實。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又問。

  「大概是從……從半個月之前開始的。」

  「半個月之前？」我驚訝地問道，這顯然跟二叔拿著回魂燈到老屋的時間不符。

  「嗯，在我兒子出事之後的第三天。那天我回家，看見有個人站在家門口，低著頭，也不進門，也不走。一開始我以為是親戚，後來走近了我就發現那好像是我兒子。當時我就想著要過去仔細看看，結果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他一下就不見了。」

  「這事你跟誰說過嗎？比如你兒媳婦？」我問。

  她搖頭道：「沒，我以為可能是我太難過了，太想我兒子了，所以眼花了。但是後來我又看到過好幾次，都是在我家門口，也是我想過去仔細看看的時候他就沒影了。再後來他連著幾天都沒出現過了，一直到四天前他突然又回來了，而且感覺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這次是什麼感覺？」

  「感覺就像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好，就覺得之前看到他的時候，感覺他不是真的，就像是我的幻覺，但是四天前那次，他看起來完全就是真人了，就像是我兒子又活過來了，回家來了。而且那一回他還轉頭沖我笑了，還跟我說話來著。」她越說越激動，聲音顫抖了，眼淚都跟著掉下來了。

  「您別激動，他都跟您說什麼了？」我一邊安撫著她一邊問道。

  「他說他想兒子，想我們。」

  「還有別的嗎？」

  「沒了，他就說了兩句話，然後有一個人推了我一把，差點把我推倒了，等我再抬頭的時候我兒子就不見了。」

  「推你的那個人你看到是誰了嗎？」

  「沒看到。」她搖頭道。

  毫無疑問，推開她的那個人一定是二叔。二叔說過他發現了隔壁鄰居家已死的兒子回來了，所以出手把鬼趕走了，但顯然他做得不夠徹底。

  「後來您兒媳婦砍人的當天，您見到過您兒子吧？」我繼續問道。

  這一次她並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目光游離地望著地面，顯然她是見到她兒子，就在孩子和她老公被砍的當天。

  我沒催她，就在一旁等著。過了一會，她終於再次開口道：「其實我看到了，但我沒跟警察說，我怕……我怕……」

  「怕警察覺得你瘋了？」我問。

  「嗯，要不是……要不是你問我的話，我根本不會跟任何人說這些的。我兒子剛去世，家裡有出這種事，兒媳婦好好的突然發瘋砍了自己的兒子，我要是跟人說我看見我兒子回來了，他們肯定覺得我是受刺激了，發瘋了，萬一我要是被送到精神病院了，我孫子，我老公，這家裡還有誰來照顧了！所以我……我就一直……」

  「我明白的，這種事是難讓人相信的，但是我信！對了，我還沒跟你自我介紹呢，我叫秋實，是做算命、看風水這行當的。之前我爺就住您家隔壁。」

  「啊，秋正是你爺？」

  「對，是我爺，您認識他？」

  「認識！他跟我爸經常在一起下棋，怎麼可能不認識呢。原來你是秋叔的孫子啊，怪不得，我看見你的時候還覺得挺面熟的。」

  「是嗎？可能是隔代遺傳。阿姨您貴姓？」我禮貌地問。

  「我姓高。」

  「高姨，關於您兒子的事，我也不繞彎子了，我覺得半個月前您見到的應該是您兒子的鬼魂。當時正好是鬼節前後，他可能是放不下家人，所以一直回來看。後來他跟您說話，說想兒子，我琢磨著您兒媳婦突然砍人可能就是因為您兒子想要跟你們一家團聚，不過團聚的地方不是陽間，而是……」說著，我用手指朝下面指了指。

  「真的是鬼嗎？我……」高阿姨朝左右看了看，好像還是害怕有人聽到她的話，怕人覺得她瘋了，等她確認周圍沒有旁人之後，她才走過來小聲對我說：「其實就在我兒媳婦砍人的那天，我回來之後看到我兒子了。他站在院子裡，全身都是血，手裡還拿著斧子！他回頭沖我笑，還朝我招手！我被嚇得當時就昏過去了。等我醒了之後我也不敢跟誰說，因為這事實在是……然後我就一直告訴自己是我壓力太大了，太難過了，所以才產生那種幻覺了。然後我就自己胡思亂想，覺得是我兒媳婦在外面有人了，想離開這個家，所以才砍人的。你說想見我兒媳婦的時候，我還差點覺得你就是她在外面找的那個男的。」

  說著，高阿姨尷尬、慚愧地沖我笑了笑。

  「這些我都能理解的，現在的問題是，您這幾次見到您兒子，主要是……」我要繼續詢問，突然從走廊另一端傳來了一陣尖叫！那邊明顯是高阿姨她老公的病房！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她兒子來了，於是想都沒想，直接朝走廊另一端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