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7 失蹤

  我繼續大喊著衝出了屋子，在後院的土路上跑著尋找二叔的蹤影。

  天上沒有了灰色的霧，月亮、星星一如往常一樣掛在夜空之中。附近住著的人都休息了，每家每戶都關著燈，一切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但我知道這裡剛剛出過什麼事，二叔放棄了續命的儀式，帶著那盞續命燈衝進了遊魂野鬼的包圍當中。

  他會被帶到哪去？

  帶到那個我曾經去過的只有一片黑暗的詭異空間嗎？

  我突然想到了我之前曾經循著葉晨的喊聲找到了回來的路，於是我便一邊跑一邊將兩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二叔！我在這呢，朝著我的聲音跑！我在這呢！」

  我繞著整個老宅的巷子來來回回地跑著，有好幾家的燈都被我喊亮了，還有人探出頭來大吼著讓我別叫喚了，不然他們就要報警了。

  但我根本沒心思去理他們，我只想讓二叔找到回來的路，此時此刻我已經沒有了之前種種的矛盾、彆扭、或是憤怒，剩下的就只有後悔！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二叔對我說的那些話的原因，我只是突然發現我並不希望二叔死，一點也不希望！

  我不知道自己在老宅區繞了多少圈，喊了多少聲，最後我的嗓子都喊得嘶啞了，腿也累得連邁步都困難了，但二叔還是沒有出現。我沒有力氣了，只能回到平房後門那裡，在地上拿起一塊石頭一邊砸門發出響動一邊繼續用嘶啞的聲音喊著二叔的名字。

  夜晚並沒有吞沒我的聲音，而是把我的喊聲擴散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但它卻無法被傳到二叔的耳朵里。

  我沒能勸阻二叔，那通鬼來電曾經讓我阻止二叔使用續命燈，但我並沒有做到。如果我能堅持幫二叔守在門口，擋住那些鬼，二叔也不會消失。

  到頭來，其實是我害了他送命嗎？

  我越想越後悔，越後悔我就越是無法停止呼喊。

  我繼續用力砸著門，繼續撕扯著嗓子衝著夜空大聲喊著，一直到有警察來到了後院，過來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推進了警車。

  我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了，只能任由他們把我按進警車裡。我喊不出聲音了，嗓子已經啞得連我自己都聽不到我的聲音。我在警車裡一直回頭朝著平房後門那邊望著，當警車開出老宅區的時候，我依舊不住地左右轉頭在黑暗中尋找著，我希望可以在某一個瞬間忽然看到二叔並沒有出事，他搞定了那些鬼，像一個戰神一樣殺了回來，但在車窗外面的只有寂靜的黑夜，二叔始終還是沒有出現。

  警車漸漸遠離了老宅去，那一片平房也漸漸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我的眼淚根本無法控制地往外溢，但張著的嘴巴里卻怎麼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我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腿，恨自己為什麼那麼軟弱，為什麼沒能擋住那些鬼，為什麼要去砸門求助，也後悔自己在昨天為什麼會用那種態度對待二叔。

  他沒做錯什麼事，所有人在遇到那種情況下都會想要自保，而且他也不是自私的人，他已經準備好了自己所有的積蓄用來贖罪。我可以幫他的，我如果不鬧情緒，本可以做更充分的準備，但我只是在敷衍……

  一路上，我一直被後悔的情緒所籠罩著，以至於警察問我什麼話我都沒有聽到，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坐在派出所的值班室了。

  警察問我姓什麼叫什麼，為什麼大半夜在居民區里大喊大叫。

  我的嗓子已經啞得說不出來話了，只能用筆寫給他們看。在寫我名字的時候，我突然想到警察可以幫我找人，於是我連忙用寫的告訴他們我二叔被人抓走了，我在那裡大喊大叫是想救我二叔，隨後我又讓警察幫忙去找。

  但是警察不相信我的話，也沒有去找二叔的意思，只是讓我聯絡一下我的家人。

  我拒絕了，現在已經後半夜了，我不想讓我爸媽擔心。而且我覺得我並沒有犯什麼大事，只是大半夜在居民區里喊叫攪擾了那裡的人睡覺而已，所以警察應該不會拿我怎麼樣。但我想錯了，警察根本沒有放我走的意思，而且把我關在了派出所的拘留室里。

  我拍著拘留室的門想讓他們放我出去，但警察完全不理我了。等我慢慢冷靜下來了，才意識到自己滿身都是酒味，而且我的種種行為怎麼看都像是個撒酒瘋的醉漢，警察不放我走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想明白了這些，我也放棄了，就這樣靠在拘留室的牆邊坐著發呆。

  我的腦袋裡一片混亂，我想不出二叔現在到底正遭遇怎樣的困境，也想不出到底怎樣才能幫到他，甚至忘記自己會算卦這件事。等我突然回想起來自己可以算一算的時候，天都已經放亮了，拘留室的門也在這時打開了。

  警察把我帶了出去，有人給我驗了下唾液，好像是要確認一下我有沒有吸毒。之後他們又對我進行了一番批評教育，讓我以後少喝酒，別鬧事，我雖然根本沒有喝半點酒，但我還是點頭認了錯。

  見我態度良好，警察也沒再為難我，很快就把我放了。

  出了派出所，我立刻打車趕回了老宅區。平房的後門還開著，我進屋到處找了一圈，但還是沒見到二叔的影子。

  我又跑了出去，圍著整個老宅區到處跑、到處找，哪怕是看到地上有幾個腳印，我都要跟著找過去，想看看那是不是二叔留下的。

  但一切的努力最後都變成了徒勞，一直到太陽升到頭頂了，我始終也沒找到二叔，那面用來續命的回魂燈也同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失魂落魄般地回到了平房，剛一進屋，我竟聽到了屋子裡有腳步聲！

  「二叔？！」我激動地喊了一聲，連忙朝著腳步聲的方向跑，而當我跑到大屋的時候，卻發現站在我面前的並不是二叔，而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