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3 謝世成之死

  很快，一些抓仙丹的「騙子」就逮到了謝世成這顆大補靈丹，從他那裡套出了謝家老宅里那些「寶貝」的信息，之後便一個接一個地跑去驪山村老謝家，想要從老頭那裡淘點荒貨回來。

  謝世成前前後後跟十多個人達成了協議，原本他以為事後會得到一筆中介好處費，可是幾個月過去了，那些去村里抓仙丹的人卻沒有一個人回來的，謝世成想聯繫一下那些人，可是電話根本打不通。

  謝世成雖然沒什麼社會經驗，但他並不傻，他知道自己是上當受騙了。好在那些和他達成協議的人在出發前都留了些押金在他手裡，他也用這些押金勉強在外面過了一年。

  但錢總有花光的時候，謝世成又沒有賺錢的技能，所以最後他只能再去古玩市場碰運氣。但不知道為什麼，古玩市場裡的人明顯在躲著他，甚至那些盜墓倒鬼貨的人看到謝世成都遠遠避開。

  謝世成找不到賺錢的門路，只能再去求助葛三禿子。

  三禿子看到謝世成的慘狀，便建議謝世成回家裡跟老頭子認錯道歉，說是頂多被打一頓、罵一頓，大不了三禿子再幫忙在一旁給謝世成求個情，估計這事也就過去了。以後謝世成還可以幫家裡干一些雜活，雖然賺不到什麼大錢，但起碼衣食無憂。

  謝世成也實在混不下去了，所以就在元旦前的一個星期，硬著頭皮回到驪山村的老宅。

  原本謝世成已經做好了被痛罵一頓、甚至會挨「家法」的準備，但讓他意外的是，老頭子並沒有罵他、更沒有打他，而是過來安慰他說：「知道在外面的辛苦也是好事，以後就在家裡吧。這段時間苦了你了，一直都沒吃到什麼好東西吧？晚上我讓你大哥給你準備你最愛吃的扣肉。你先去睡一覺，等開飯的時候我去叫你。」

  這幾句話說得謝世成涕淚縱橫，因為這一年裡，他在外面確實吃夠了苦頭，真的是連一口肉都沒機會吃，因為錢實在是太少了。

  老頭子又安慰了謝世成一會，然後便讓老大謝世仁帶老五去新房間。

  在謝世成出走的這一年裡，老宅的格局也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表面。謝世成的房間是朝北的，所以老爺子決定不給那個房間供暖，把它改成了一個天然冷藏室。因為冬天了，多一些光照的房間住起來會更舒服，所以老頭把西跨院的儲藏樓整個改成了客房，謝世成就暫時在這邊休息。

  謝世成在老頭身邊生活的雖然久，但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埋怨，風水方面的知識是一丁點都沒記住，他根本不知道這西跨院小樓的害處，就這麼稀里糊塗地住了進去。

  二樓的光線很好，而且建了兩個炭火暖爐，謝世成在外面苦了這麼久，現在回到家裡，躺在暖烘烘的床上，這種舒爽的感覺讓謝世成很快進入了夢鄉。等他睡醒的時候，老頭子謝廣發也親自端著一盤扣肉和一大碗米飯來到了房間裡。

  謝世成最喜歡吃扣肉，尤其是那種肥得發膩的白肉片。一看到自己的最愛，他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完全忘記了現在是什麼日子。

  謝家有個大家族，從祖上也傳下來許多規矩，其中一個就是供冥餐。

  每年到了清明、重陽、中元、春節，在節前一周的時間裡，每天三餐做好之後所有人都不能上桌開餐，要等家裡最年長的人上香燒紙請已故的先祖們先吃。等半個小時之後，家裡年長者敬酒，請先祖們離席，然後家裡的人才能上桌動筷。

  在謝家大宅里，主持供冥餐儀式的自然就是老頭謝廣發。

  謝廣發很重視供冥餐，不只是清明、重陽、鬼節，甚至還有立春、立秋等等這些節氣也要供，似乎只要老頭想供冥餐了，他就立刻要供上一頓。用他的話來說，謝家之所以能大富大貴，靠的就是老祖宗的庇佑，所以把好吃好喝的都給老祖宗吃吃，這就是盡孝和感恩。

  謝世成回來的日子是元旦，因為元旦並不是農曆節，所以謝老頭之前從沒在這段時間裡供過冥餐。

  謝世成壓根沒去想冥餐的事，三、兩分鐘就把一整盤的扣肉吃了個乾淨。

  老頭一直在旁邊看著，等謝世成吃完了，他就笑呵呵地問道：「吃飽了嗎？」

  謝世成咧嘴一笑，用力點了點頭，心裡還想著還是回到家裡好。可就在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因為他突然發現這屋子裡除了他和他爸之外還有其他人在！

  原本空檔的屋子正中央出現了一張八仙桌，桌邊坐著四個老人。這四個人看起來有七八十歲了，一個個肥頭大耳、滿面油光。他們坐在那裡，側著頭，齊刷刷地看著謝世成，並且呲著牙詭異地笑著。

  謝世成一臉詫異地指著那四個人問他爸：「他們是誰？」

  老頭子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笑著對謝世成說：「這是你的祖爺爺、祖奶奶，他們來看你了，因為你剛才吃了他們的扣肉。」

  「我……吃了……」謝世成頓時結巴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是吃了供給先祖的冥餐，但這時的他還不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老頭謝廣發這時起身離開了椅子，轉頭就往門外走，而坐在八仙桌那裡的四個老人則紛紛站了起來，朝床邊圍了過來。他們一個個咧開了嘴巴，嘴角甚至咧到了耳根，嘴巴張大到幾乎可以一口吞下一個人的腦袋。

  謝世成被嚇得嗷嗷直叫。他手刨腳蹬地逃離了床鋪，可下到了床之後他竟感覺兩腿發軟，根本使不出半點力氣，顯然是老頭在扣肉裡面放了某些特別的「作料」。

  老頭站在門外，看著地上滿眼恐懼的謝世成，然後一邊關門一邊說：「家裡的錢都是我的錢，這就是你打歪主意的下場。」

  說完，房門咣當一聲關上了，那四個老頭也來到了謝世成身邊，就像恐怖電影裡的吃人殭屍一樣，抓著謝世成的四肢開始啃咬。

  謝世成一邊慘叫著一邊想要掙扎，但越是掙扎他就感覺身體越是虛弱，最後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最後，他只能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之中接受自己被吃的命運，最終也在痛苦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但是死亡好像並不是人生的終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世成突然睜開了眼睛，呼地一下從地上坐了起來。他感覺全身冰冷，冷得渾身上下就像被無數根鋼針在扎一樣。

  周圍是漆黑的樹林，一團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他，讓他驚恐異常。他試著站起來，又嘗試著離開這片樹林，但無論他怎麼走都沒有辦法走出去，只能在樹林裡來來回回地兜圈子。

  時間慢慢推移，他看到了日升日落，又看到了月起星熄，他感到難耐的飢餓，同時也繼續被刺骨的寒意所折磨，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死」。過了好久，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他其實早已經死了，已經變成了徘徊在樹林中的一隻鬼。

  在做鬼的這段時間裡，謝世成看到了好多熟人，那些和他達成了協議、來謝家大宅抓仙丹的人統統都化成了鬼，在這片樹林裡徘徊。這些人和謝世成一樣，全身都被啃咬得破破爛爛，甚至肢體都已經殘缺不全了。

  所有的人都在忍受著寒冷和飢餓的折磨，所以每當有活人進到樹林時，這些忍受凍餓之苦的人滿腦子都只剩下了一個想法——衝過去，咬一口。

  謝世成也想吃東西，就算是活人的肉他也想要吃。但是他做不到，並不是他的良知在阻止他這麼做，而是他太虛弱了。他沒有力氣、沒有耐力、又冷又餓，而且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的劇痛也讓他寸步難行。比起填飽肚子，他其實更盼望的是如何能讓自己徹底死去。

  就在絕望無助的時候，老頭謝廣發竟出現在樹林裡。

  老頭把一個填飽肚子的方法告訴給了徘徊在樹林裡的這些孤魂野鬼。這是一個類似狼群捕獵的方法，只要讓獵物耗盡了體力，野鬼們便可以包餐一頓。而他們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替謝老頭看守住山裡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