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2 謝世成鬧分家的真原

  「老……老五？你你……你怎麼……」三禿子結結巴巴地說著，顯然他聽出來身後出現的人是誰了。

  「你害得我好慘啊，我在這又冷又餓，我想吃東西！你帶吃的了嗎？有東西給我吃嗎？」那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再次傳來，同時一個佝僂駝背的男人也飄飄悠悠地出現在了三禿子的背後，那正是之前替我和二叔引路的駝背男！

  三禿子根本不敢回頭，只是斜著眼睛哆哆嗦嗦地結巴道：「老五，都……都……都是你爸的錯，是你爸要清理門戶，跟我沒關係！冤……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是……要是出來了，那……那就去找你爸算帳！我跟……我跟那事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你你你……你放過我吧！」

  「我不怪你，你這不是來看我嘛。我餓了，你有肉嗎？我喜歡吃肉，肥的，膩的，我喜歡吃！」駝背男一邊說一邊將他那兩隻枯樹枝一樣的手搭在三禿子的肩膀上。

  三禿子頓時「啊」地喊了一嗓子，接著便猛地一轉身，端著槍對準身後的駝背就是一槍。

  「轟」的一聲，駝背男那乾瘦、佝僂的身體被一槍轟出來一個大窟窿。但他並沒有倒下去，只是向後踉蹌了幾步，等他站穩之後便又飄飄悠悠地朝三禿子靠過來。

  「你別過來！別過來！」三禿子連勝驚呼，又接連扣下了扳機。

  砰砰的槍聲在寂靜山谷的襯托下顯得震耳欲聾，但子彈的威力卻並不會因為這巨大的槍聲而便猛，幾槍過後，駝背男還是飄飄悠悠地來到了三禿子面前，然後伸出兩隻枯手抓住了三禿子的腦袋。

  三禿子發瘋一樣地大喊著，並將槍口頂在了駝背男的下巴上。可是當他再次扣動扳機的時候，他手裡的槍似乎卡殼了，只能聽到咔嚓咔嚓的扣動扳機聲，卻沒有子彈發射出去。

  駝背男似乎已經等不及了，他張開了嘴，露出滿口的獠牙，衝著三禿子的臉咬了過去。

  三禿子再次「啊」地叫喊了一聲，然後便拼命地掙扎著，用手裡的槍當成棍棒去打駝背男。這誤打誤撞的反抗卻讓三禿子發現了竅門，子彈並沒有對駝背男造成太大傷害，但揮出去的槍把子卻一下就把駝背男的身體打變了形。

  三禿子愣了一下，然後便發著狠、咬著牙地繼續用槍把子朝駝背男的身上猛打，把駝背男打得接連倒退，身體都快被打散架了。

  鬼怕惡人，三禿子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駝背男顯然已經無法對三禿子構成任何實質性的威脅了。

  不過三禿子現在已經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駝背男身上了，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我忍著身上的劇痛，快步跑到了地上那把獵槍旁邊，在撿起槍之後，我又立刻沖向三禿子，用槍把瞄準了他的後脖頸，全力地砸了過去。

  三禿子根本沒有發現我的一舉一動，他的後頸也被我重重地砸了一下。

  他「哎呦」了一聲，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槍也脫了手。

  但或許是從山上滾下來受了傷的緣故，三禿子並沒有如我預期的那樣暈過去，再跪下之後，他立刻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這可真是應了二叔的那句話了，活人確實比鬼更有威脅，這三禿子的眼神明顯透著殺氣！

  我的腦袋根本來不及思考什麼對策，直接揮起槍把子再次朝三禿子的臉上砸過去。但三禿子可沒那麼好對付，他猛地抬起手來一下子抓住了槍把子，接著用力向我這一邊一推，竟把我推得向後直踉蹌。

  還沒等我穩住重心，三禿子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朝我猛撲過來。

  我在慌亂之中趕緊調轉了槍口，衝著三禿子開了一槍。

  槍確實響了，可是打出去的似乎只是空包彈，三禿子根本什麼事都沒有，直接撞在了我的身上，把我下子撞到在地。緊接著他便用兩手抓住槍桿，用槍身死死壓住了我的脖子。

  我趕緊用力想把槍推開，兩隻腳也蹬踹著。但我根本使不出力氣，沒辦法把三禿子從我身上弄開，而很快我便感到呼吸困難，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就在這緊要的關頭，一隻大手從三禿子腦袋上面伸了過來，一下子抓住了他光溜溜的腦瓜頂。接著那隻大手向後一甩，直接把三禿子從我身上給扔飛了出去。

  我順勢一滾，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過來救我的人正是二叔！

  他那一甩直接把三禿子扔到了山墳的護砂牆上，然後他幾步跟過去掄起拳頭對著三禿子的腦袋砰砰就是兩拳。

  三禿子結結實實挨了這兩下，身體隨後便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連屁都沒放一個便趴在那一動不動了。

  二叔沒有搭理這禿子，趕緊跑到我身邊問道：「受傷了嗎？我聽到槍聲了！」

  「我沒事，三禿子開槍打的是他，不是我。」我一手捂著剛剛被勒得生疼的脖子，另一手朝著不遠處再次匯聚成人形的駝背男指了一下。

  二叔回過頭，順著我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駝背男被二叔的目光嚇得一哆嗦，但他並沒有逃跑，還是朝我們這邊飄飄悠悠地移動過來，然後衝著二叔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道：「謝謝你，謝謝你放我出來。」

  「放你出來？怎麼回事？」二叔皺著眉問道，顯然他並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過什麼。

  「我叫謝世成。」駝背男說道。

  「你是謝老頭的五兒子？」二叔問。

  駝背男點了點頭。

  「你是怎麼死的？」二叔繼續問。

  聽到二叔的問題，謝世成已經萎縮的眼睛竟然流出了兩行渾濁的眼淚。隨後他便用他古怪的聲音，把事情的前後經過詳細地跟我們說了一遍。

  地上那個不省人事的三禿子大名叫葛海龍，因為家裡排行老三、又是個禿頭，所以有了三禿子這個外號。

  三禿子並不是本村的人，據說他在來驪山村之前一直在全國各地到處漂，幫人辦假證、做打手，總之乾的都是些歪門邪道的事。

  謝世成並不清楚他爸到底是怎麼跟葛三禿子認識的，只知道在二十年前，這個人突然就像貴客一樣被謝廣發請到家裡來，幫忙家裡修好了古宅。之後葛三禿子又在謝廣發的資助下在村里蓋了房子、娶了個媳婦、開了小店，從那之後便一直住在驪山村。

  謝世成從來沒見過他爸對任何人如此大方，就算是老頭最高興的時候，給兒女的錢也從來不會超過四位數。可是對葛海龍，老頭每次都是幾萬幾萬的把自己的錢往外拿，這也讓兒女們意見頗大。

  不過礙於遺產的事，大家誰都不敢多言，心有不滿也只是私底下嘟囔嘟囔、發幾句牢騷也就算了。

  後來因為葛三禿子經常到謝家大宅里走動，跟謝老頭的兒女們也漸漸熟了起來，又因為謝世成和葛三禿子年紀差不多，所以兩個人就成了朋友，平時經常出去喝喝酒、嘮嘮嗑。

  謝世成覺得葛三禿子這個人挺實在的，於是也沒藏什麼心眼，就直接問三禿子，到底是怎麼把老爺子哄得那麼高興，願意大把大把地往外拿錢。

  三禿子聽後哈哈一笑，回答說：「對於有錢人來說，最為難的事不就是『人要死了，錢卻沒花了』嘛。老爺子願意拿錢給我，因為我有門路，能幫他延壽。」

  雖然三禿子的話聽起來像是酒後的胡言亂語，但謝世成卻覺得事實或許真是如此。

  謝世成記得很清楚，他小時候經常聽他爸講三國的故事，尤其是那段諸葛亮用七星燈續命的段落。有幾次，謝世成在經過他爸的門房口時，還看到老頭手裡拿著一盞項瑾的古董燈把玩著，嘴裡還嘀嘀咕咕地念叨著「壽路天數定，逆天改吾命」，那感覺就好像老頭子已經找到了長生不老的方法一樣。

  謝世成不懂風水，更不知道怎麼幫人續命，所以只能等著他爹死。

  又過了幾年，老爺子八十了，可是他身體不但沒有任何問題，整個人還越來越精神，感覺再活個十幾二十年都沒什麼問題。

  謝世成也已經四十多歲了，經濟上還沒有脫離開他老爹的束縛。眼看著就連他的外甥女謝麗娜都奔三了，謝世成心裡也急得火燒火燎的，他擔心會不會自己老得都走不動了，謝老頭都還活得好好的，自己可能這輩子都拿不到遺產。

  在一次跟葛三禿子喝酒的時候，他把他壓抑在心裡的各種牢騷和不滿全都發泄了出來。

  三禿子聽後便慫恿他去跟老爺子談判，分家產。

  謝世成越想越覺得應該這麼做，於是借著酒勁就去找老爺子分家，結果自己一分錢沒拿到，還被老頭掃地出門。

  謝世成從來沒有攢過錢，也壓根沒想到自己真有一天會出來自立門戶，結果突然被趕出了家門才發現自己壓根沒辦法獨立活不下去。於是他就去找三禿子求助，畢竟是三禿子慫恿他去跟老爺子談分家的。

  三禿子也算夠義氣，他給謝世成拿了幾千塊錢，讓謝世成先在城裡住下。之後便給謝世成出主意，讓謝世成去跟那些倒荒貨的古董商人聯繫聯繫，一旦有人從老頭那裡抓了仙丹出來，那謝世成自然能從中分到不少油水。

  謝世成知道宅子裡確實有些東西，他爹的房間裡就放著好幾個古董花瓶，於是他便聽了三禿子的建議，真的去古玩市場找人了。而他並不知道，這竟是一條不歸之路，更讓他想不到的是，最後要了他命的竟是一盤他最喜歡吃的扣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