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短暫卻深刻

  在時宴和祁州回去中心建築時。

  一片炫麗迷人的極光之下，一片雪色的極寒極夜之地的廣袤上空，停著一架氣勢磅礴的A級甲等飛行器。

  它龐大的鋼鐵身軀染上寒冷的白霜，又映著五彩斑斕的光景，明暗交替，顯得愈加宏偉，氣勢逼人，似是這荒蕪之地的絕大強者，無人敢與之抗衡。

  長鷹號的移動指揮室里，戴著終端的班傑明，看著屏幕上向外擴散的信號點，對身後的冷峻男人講：「長官，所有戰鬥機列隊結束，可隨時進攻。」

  二十分鐘前，長鷹號便已抵達這裡。

  極北極夜之地，風雪大，除了停在一旁的沉默者號與修能號，再不見其它人為的痕跡。

  顧凜城派了支小分隊下去查看，但還是沒找到出入口。

  進不去，那就讓他們出來。

  顧凜城下令出動戰鬥機小隊，目的是製造他們被包圍的現象，迫使祁州等人出來。

  聽到班傑明的話，顧凜城望著屏幕上呈圓形分布的信號點，沉聲道：「聯絡對方。」

  班傑明便立即向對方發送信號，卻是無人接聽。想是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或是在想政策。

  對方的不回應，讓班傑明有些棘手。

  他沒再隱藏信號，甚至還怕地下的信號不好，加強飛行器與戰鬥機的信號釋放。

  按道理，倦羽組織的人應該知道他們來了才是。

  顧凜城坐到椅子上，看沒有動靜的屏幕。他雙手叉差握著放在腹部，姿勢閒適鎮定，淺灰的眼睛仍像是十二月常見面的風霜，不見動怒，但極其冷冽。

  他望著屏幕會兒便講：「接著聯繫。」

  班傑明立即照做，持續的給地下信號發送視迅請求。

  又過了很久。

  就在大家以為他們要裝死到底的時候，視迅被人接通了。

  在這種情況下，雙方負責人再次碰面，有種風雨如磐的意味。

  顧凜城瞧著全息屏里的秦嶼，平靜道：「不想長埋地下的話，就帶著你的人出來。」

  意思便是你們被包圍了，只有出來這一條路。

  對比長鷹號上強大又寧靜的氣場，宇城的辦公區則要慌亂許多。

  應該是非常多。

  翟立新和祁州他們沒想到這裡會被人發現，更重要是被顧凜城追上。

  這是帝國遺忘二十多年的地方，甚至連他們自己都忘了還有這麼一座未完成的城市。加之北極如此大，顧凜城怎麼會這麼快找到這裡？並且是帶著兩支戰鬥機小隊來的。

  看到翟立新根據雷達信號模擬出來的敵機分布圖，秦嶼臉色更黑了。

  張清風和方瑤等人緊皺著眉。

  他們被全方位的包圍了，形式對他們很不利。

  秦嶼在他們吵著要出去跟他們正面對抗時，坐下來，叫翟立新把再次發起的視迅接進來。

  他聽到對方的話，雍榮爾雅的臉上沉著從容，不見一點害怕和緊張。

  「顧少將，我對你的效率非常敬佩。說實話，你的突然到來，完全超出我們的預料。」

  顧凜城沒在意他的場面話，看他空蕩的身後。「她在哪？」

  低沉又常見的三字，莫名比他一第句還要嚴峻冷酷。

  秦嶼知道他問的是誰，但他絕不可能輕易把她交出去。

  他看了圈前邊圍著自己一臉緊張焦急的部下，以及站在祁州身邊，一臉看熱鬧的時宴。

  秦嶼收回視線，對冷峻的青年講：「她很安全。顧少將，你都到這了，要不自己下來親自接她？」

  進去這座地下城？

  之前顧凜城確實是想進去，去救時宴，去將他們一網打盡，去看看這座莫名被帝國遺忘的城市長什麼樣。

  可現在暴露了蹤跡，對方早有防範，而特殊任務部的人對這座地下城市的情況毫無所知。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作戰，是件非常危險的事。

  再者，就目前的形式來看，他們完全沒有下去的必要。

  顧凜城沉默會兒講：「秦先生，我在知道這個地方的時候，還接了一個命令，我想你會有興趣聽一聽。」

  還有一個高層任務？

  秦嶼臉色微變。

  顧凜城瞧著他微弱的變化，不在意的講：「它既然不被帝國承認，就不必存在。」

  低沉的嗓音，平靜的娓娓道來，像是友好交流，可卻是掌管著他們所有人的生死，帶著讓人不寒而慄的冷冽。

  長鷹號的戰鬥能力不用說，在沒有地面防禦的情況下，它要催毀這裡太容易了。

  一顆飛彈便能結束與倦羽長達幾年的戰鬥。

  多麼輕鬆有效的事。

  要不是因為時宴也在裡面，這個大指揮官恐怕都不會跟他們通話。

  所以，倦羽沒有談條件的資格。

  顧凜城沒說具體是什麼命令，沒說一個狠字，甚至連威脅都沒有。

  可就這麼一句話，秦嶼和辦公區所有人都大致知道是什麼意思。

  這大概就是說話的最高境界了。

  時宴又看陷入兩難的秦嶼，想他最後會怎麼辦。

  她明白秦嶼叫顧凜城下來的意思。

  他是想讓他看看這地下城裡的數十萬居民，想讓他停止這場戰爭，至少是暫時的。

  至於為什麼不現在說，大概是怕帝國知道此事。

  長鷹號用的是紅星的系統，裡邊又還有那麼多大兵，一但說了，這裡就不再是和平之地。

  而實事確實如時宴所猜的這樣。

  秦嶼無法判斷帝國會怎麼處置宇城裡的人，因為他們全都是流浪者。帝國無法安置，也無法把這座城合理化，唯一會做的可能是讓它永遠的沉默下去，畢竟這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他們跟顧凜城鬥了這麼久，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在他看過這裡後說服他投誠。但也有百分六七十可能，讓他放這裡一馬。

  還有一點是，進來這裡就是他們的地盤，要談不攏至少還有反抗的機會。

  現他們高高在上，並擁有絕對強悍的武力裝備，他們毫無勝算。

  秦嶼和祁州等人在思考最優解。

  顧凜城等了片刻，微有些不耐的講：「秦先生，你要能帶著人出來，我可以讓你們死得體面些。」

  崢嶸半生，大概不會希望最後落得不戰而亡的下場。

  對他的氣勢壓境，秦嶼沒有半分泄氣，鐫刻著細微皺紋的臉上，端著鎮定沉穩。

  秦嶼不以處在下方的語氣反問：「顧少將，你是想讓你的夫人陪葬嗎？」

  聽到他的話，圍著的人急了。

  老大，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廢話幹什麼啊？！

  現是特殊任務部隊一舉清理他們的大好機會，還管什麼夫人不夫人的。

  一個人，換他們全部人的命，多值啊！對方肯定不會在乎的！

  他們對夏城第五街區人民的傷害，對顧凜城發起的攻擊，要是能因一個人的犧牲就能得以全部解決，大概不管換成誰都會想都不想的把飛彈扔下來。

  更何況，現他們面對的是特殊任務部的指揮官。

  一個冷血無情的男人，會為了一個女人改變決定？

  他唯一不無情的做法，大概就是等她死後，給她追加個英雄的名義吧。

  時宴也是意外，心想這秦嶼太看得起自己了。

  秦嶼看了下激動的部下，向同樣漠不在意的女孩招手。

  見老大叫她，旁邊的人就催著推她過去。

  時宴猶豫下，便走到秦嶼身邊，看視迅里的男人。

  這是她自潤土後，第一次見顧凜城。

  不知過了幾天，但總感覺有點久。

  時宴望著視迅那頭勝似高山白雪的極帥男人，一下不知道說些什麼。

  她思來想去，只講：「我還不想死。」

  就目前來說，她不知道顧凜城什麼想法，不確定他會不會真一勞永逸，直接扔顆飛彈把這裡炸了。

  她能確定的是，她確實不想死，至少不是現在死。

  當然，除了自己，還為這宇城數十萬居民。

  可聽到她的話，本來就不認為她能頂事的人，發出無望的嘆氣聲。

  這種貪生怕死的人，顧凜城沒見過一百也見過一萬，肯定不會把她當回事的啊！

  顧凜城臉上確實沒見多大變化。

  他深深看了眼視迅里的女孩，便對秦嶼講：「給你們兩分鐘的考慮時間。」

  看是要死得安靜，還是死得其所。

  他一說完，視迅便斷了。

  顧凜城言簡意賅的話與切斷視迅的做法，處處透露著時宴的無足輕重，也讓倦羽組織的人徹底沸騰起來。

  時宴在他們拍桌，鬧轟轟一致喊著要出去決一死戰的時候，事不關已的坐一邊看他們吵。

  凱特靠在她身邊的桌上，雙手抱胸。

  她望著與翟立新和祁州商量的秦嶼，有些嘲諷的問：「看清他是什麼人了？」

  時宴漠不關心。「我在想死得安靜和死得其所是什麼意思。」

  「你……！」凱特轉身，看真就一臉無所謂的女孩。「你不怕死嗎？」

  「有什麼好怕的？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剛才還說不想死？」

  「我是不想死得太壯烈。」

  剛她要在視迅里表現的正義凜然，帝國肯定又會把她打造成大英雄。

  她才不要犧牲自己，給顧凜城漲人氣。

  凱特看平靜又糾結的女孩，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在倦羽組織進行激烈討論的兩分鐘裡。

  長鷹號上卻異常沉默。

  班傑明切斷視迅後，看帶著冷然與肅殺之氣離開的長官，緊張得看旁邊的催幸和雷希等人。

  大家都攤手，表示不知道長官生氣的原因。

  顧凜城離開指揮中心，站在觀景台前，遠望著婉如游龍的絢麗極光。

  他一張俊臉冷得如同外邊的凜凜風雪，眼神寒沉如狂風過境。

  可他抿著薄唇，背後在身後的手握著拳，仍維持著一位指揮官應有的穩定情緒和冷靜的思考方式，以及清晰正確的決策。

  沒人知道他在這短短兩分鐘裡想了什麼。更不會有人知道他需要多大力氣，才能維持冷靜的假象。

  翻湧的X病毒被他盡數壓下，連體內檢測他身體狀況的晶片都無法將信息準確傳送給白暮。

  而洶湧的情緒卻占據他大腦，使那些關於女孩的記憶不受控制的跳出來。

  它們比病毒細胞還要活躍，瘋狂得想要衝破理智的禁錮，企圖改變他剛才做下的決定。

  死得安然，還是死得其所。

  從作戰角度考慮，毀了這座地下建築是最簡單的事，一顆飛彈足已。

  不用兩分鐘，他可以清理整個倦羽組織，回去夏城把造謠的謝爾·巴頓揍一頓，拿回對特殊任務部的管理權，繼續他原本的職責，做著他以前做過的事，守護著帝國每個公民，讓他們安居樂業。

  可……

  如果失去了她，這種生活單想想便讓人覺得無趣，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與負累。

  顧凜城想到在家見到她時的陽光明媚。

  想到她熱烈追求時的肆意囂張。

  想到她光著腳踩在地上的輕鬆和愉悅。

  想到書房裡的吻……

  柔軟、溫熱，仿佛被朵瞬間綻放的曇花親吻，帶著沁人心脾的芬芳，讓人記憶深刻，且頻頻擾人清夢。

  她的出現與她的愛一樣，短暫卻深刻。

  顧凜城沉沉的望著夜空上的極光，想她剛到這裡時是什麼心境。

  應該是會喜歡上這美麗的景象吧。

  她有著不同尋常人的思考方式，對危險敏銳可又無所謂。

  她總是這樣，給他帶來一次又一次驚喜，為他一眼便到盡頭的灰暗人生帶來光明，與無數不該有的憧憬。

  「長官……」

  雷希過來叫他。

  他看望著外邊，冷冽如雕塑又氣勢懾人的指揮官，頓了下才重新講：「長官，倦羽的視迅，說決定好了。」

  顧凜城聽到他的話，站了片刻才走。

  秦嶼選擇出來地面，選擇一戰。

  這個決定在顧凜城的預料之內，因為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顧凜城望著視迅里的男人，沒馬上回答。

  秦嶼知道他在等自己說完，便直接講：「顧少將，既然是我們的戰爭，你夫人就沒有出去的必要了。你要能殺了我們，大可以下來接她回去，再順便看看這座由珩宇將軍建立的最後一座城市長什麼樣。」

  他這個提議，聽起來似乎還不錯。

  顧凜城沒直接投放飛彈，一個是因為時宴，還有一個便是這座他從未見過而帝國不願提及的城市。

  他想在執行夏國維的命令前，去親眼看看裡邊的情況。

  顧凜城審視著提出這個條件的秦嶼，沒多想，直接拒絕。